[中篇小说] 小赛博坦人
Etherwine 小赛博坦人
By Aran Meredith
工程师给露丝建了一个新身体,现在她就可以如鱼得水地游走了。
在一片星空中永远是黑夜。露丝吊儿郎当地坐在船长舱的副驾驶上,一边心不在焉地审视着一串串人工智能自己飘的代码,一边用手持显示设备在完善她昨天开始做的关于一个鱼的游戏:鱼在装饰性的水里游,通过吃东西单体进化成不同形态的鱼,最后它变成海豚了,因为为什么不。
为了这个她特地查了他们目的地的海洋学出版物,当然这只是参照性质的,因为不好移花接木别人的设计。飞船在慢速行驶,露丝在试玩她的游戏。不一会她的生物钟提醒这该是工程师起床的时间了。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她将飞船转向了自动驾驶,拖着加大款帽衫和毛绒拖鞋回到了生活区,她的屋子在走廊的一侧,工程师的屋子在走廊的尽头,她已经可以听到依稀工业金属古典音乐的阵阵噪音了,工程师喜欢在早上设定模式。
露丝掩上门,在被扫地机器人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小房间里找出了一件洋红色的带领羊腿袖晨礼服。她将衣饰放在了乱成一团的双子床上,然后从舒适居家服的桎梏中将自己解脱出来,露出了曼妙令人眼睛舒服的身材,她囫囵吞枣地套上了裙装,然后从边桌上拿了一个宝石蓝的鱼嘴夹,凑到洗手间的镜子前花了两分钟给自己做了一个四不像的发型,或者按照工程师的口吻:勉强可以的。
为了证明她尝试了,露丝从药柜里取出了一只番石榴红色的唇油唇彩两用装置,然后往上唇涂了涂,抿了抿嘴移到下唇,然后今天就到此为止。理论上她是可以用美容仪化个全妆的,但是为什么要这样?
时间差不多了,露丝不穿袜子,穿上工程师去年送她的血红色玛丽简,跪下身系好绑带然后往议事厅/饭厅走去。她没有涂香水,因为工程师鼻子很灵,工程师不喜欢她涂生化武器。
她进去的时候议事厅的灯已经开了,那是由三张桌子和二十把椅子组成的会议室,它有自己单独的茶水间,因为他们都不爱吃饭所以只是在例行的吃早饭时间被利用了。埃尔文坐在可以看到来路的软椅上,他的面前是一杯乌黑的普陀西,一粒据说可以吃了长生不老的全维生素药片,以及露丝三番五次逼他吃一些的精灵面包。这是说,半片量产的精灵面包。
露丝挑了挑眉,和昨天前天以及十年前的今天一样,他穿着不松不紧的白衬衫和裤腿脱线了的黑西装裤。对于有一条船的人来说,他穷酸得像个修道士。
埃尔文给了一个例行的微笑。“露丝,你来了。今天有什么摸鱼的理由?”
“怎么?陪你吃早餐。” 其实她说的对,露丝本来不需要吃,不过吃一些也还好。她转身去茶水间倒了一杯进口的英式红茶,其实是斯里兰卡红茶,不过就是这个意思。精灵面包是好吃,不过为了表示隐隐的鄙视她选了一个急冻的牛角面包。牛角面包像她的手心一样小。
“这回答的很好,你又去查对答如流的传播理论了?” 他不在一点儿讽刺挖苦之上或是之外。
“不能是真心说的吗?” 露丝将茶具肢解了,将小面包放在茶盘上,双手端着茶杯。她不怕烫,所以就趁热喝了。
“也罢。按你说的就是了。还有多少天到默球?” 工程师开始问起细枝末节起来,因为他们要对时间线,而虽然要求松散,工程师这次接的项目也不是没有截止日期的。
“按照现在的局面?31天。假如说开了加速器的话,2到3天。” 露丝从脑后翻出了行程。
“亲爱的妹妹,在母星近前是不能开加速器的,这是惯例。” 埃尔文喝了一口普陀西,谆谆善诱。
“我理解,你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打稿。” 露丝提出一些打发时间的方式。
“在调查和汲取灵感之前?没有这回事。” 埃尔文用手撕开了一小块精灵面包,审慎地放进嘴里,然后做了个鬼脸。他们已经进化到了不用吃碳水化合物的地步,所以这算是什么? 逐步回归还是逐步回炉。
“我以为你会说研究讨论。” 她指出,他想借此征求很多人的意见。
“你要是想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 埃尔文引用了他的一位熟人的语句。“到了目的地之后,我可以给你找一只波斯猫。”
“那是什么?” 她可以查,不过她更愿意听工程师做出解释。
工程师做出解释,“一种蓝眼睛的毛球,可以用来抱,可以用来浪费资源。”
说得好。其实拿到了图纸或是基础概念工程师在船上就可以给她制作出来,不过她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要一只所谓天然的。“那我对此很期待。” 露丝端起茶,他们之后比起赛来看谁吃得慢精灵面包和牛角面包。
在做了一些必须要做的例如说船舱检查,录入待办事项和完成船舶观察记录之后,大致待到了下午,露丝手打了一杯接骨木玫瑰普陀西,端着毒品杯去敲了敲工程师临时工作时的舱门。“埃尔文,我可以进来吗?”
“嗯。请进。” 埃尔文隔着舱门说。他的声音是不耐烦的声音,说明他今天的工作就像最近一样不近顺利。有媒体说是他江郎才尽了,不过露丝认为他是需要休息。
露丝款款走进去,每次她进到工程师的老巢都不由为之惊艳和惊喜:纯有机玻璃的工作台,上面摆满了蓝图,草图和图纸,边桌上放着建筑和场面的模型,墙上挂着栩栩如生的电子相框的画。参考书,铅笔,钢笔,绘图器丢得到处都是,屋后的培养槽里目前什么都没有,3D打印机工作了许久正在睡觉,显示屏上一闪一闪的。露丝把今天第二杯饮料放在了工作台的空地上,“我要警告你,我给你的饮料加了料。”
埃尔文将笔放下,端起来喝了一口,“谢谢你露丝,你是个好帮手。” 然后他有开始弓起身,埋头干起手头的了。
“你在绘制什么?” 露丝扫了一眼画了三分之一的图稿,第一眼看起来什么都不是,仔细分析来好像是一些陌生的建筑,生物建筑。没有类人形生物,塔台上边还有一些被识别成帝王蝶的东西。她的数据库告诉她这是蒸汽朋克风格。
“灰暗的毁灭。生物工程,生化建筑一类的。” 埃尔文随口胡说,他不喜欢有人问他的创作意图,露丝知道他不喜欢有人问他的创作意图。
“真是酷。你是受到了阿尔法星的影响吗?” 他们之前去了一个充满速记员的高度发达的社会,在那里记忆是可以被交换和植入的。从阿尔法星他们远观了一个意识决定物质的世界。在那里地形,建筑形态和道具是可以通过生物科技变化的。而生物们习惯吞噬和同化生物们。
“或许吧,虽然我认为与其说是科技的胜利,它们不如说是虫族的道具。” 工程师给了一种很激进的看法,他的论点是有理有据的不过他的想法是激进的。
“所以说,它是一个关于迁徙的比喻?” 在她的算法中迁徙和改变是同一个词。
“我承认我没有想到这点,不过你的解释很好。” 好是一种说法,不出格是另外一种说法。不过他没办法教会她创意。创意有他一个人做不就得了。
“给我讲讲你从1049工作室单飞的决定。” 露丝坚定而直接地问。她很好奇在她之前的事,离开作为黄金标准的创造者工作室听起来不像一个理智的决定,听起来不像一个工程师做出的决定。
“之前我(认为我)需要平台,现在我不需要了,就是这样。” 埃尔文简言意骇地给了一个不算是解释的解释。
“不要资源了?” 本来他们是可以请模版来他们星系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追着模版走。
“资源是跟着才华走的。” 这个傲慢的家伙。
“你说的挺有道理的,但是现在是不是该反思一下未来的人形?” 露丝认为他在思考或是在拖延时间,或是他在一边思考一边拖延时间。
“我在。不过有关资料是关于人形的,无关现在或是未来。” 埃尔文从文献里翻找出了一张转印的方圆的人,然后直接在上面蒙了一张影印的星际联盟通用的人形,结果很不理想,因为人们对究竟是什么构成人形并没有达成全然的共识:例如说,精灵长发及地,有立起的耳朵,算人形吗?半兽人生有蓝皮肤和尾巴,算人形吗?机械人偶没有本体意识,算人形吗?
“我明白你说的了。看来你有做功课。” 露丝点了点头,然后打印了一份联邦对类人形生物的精准定义的补充资料,她滥用的是3D打印机,因为有时候这台机器也做普通打印机做的功课。
“我明白你的意思,谢谢。” 埃尔文打算结束谈话,然后继续进行他浪费时间的工作去了。
停止浪费时间的工作。3D打印机又动了,在他们说话的时间露丝用新程序脑部了这张图稿(或是说这幅画)的其他区域,并且用推理上色机给它上了色,虽然打印出来发现色泽有点过于鲜艳了,不过帝王蝶和金属装置演练出来也不就是这样。
“不错。高架桥和可折叠的建筑?我没想到这点。不过这两只帝王蝶在干什么?”埃尔文气笑了指出。
“这是一个玩笑。祝你画得好运。” 露丝指出他在乱画延误时间,然后华丽地转身出去了。
她剩余的时间都耽搁在驾驶舱中了,因为航线上出现了一堆宇宙垃圾需要重新转航。要是你真的想要知道的话,她还一边吃爆米花一边击落了一架星际海盗的飞船,因为工程师星舰的武器是最高格调的。
回到生活区,她吃了一块给仿生人吃的压缩食品,因为里边有许多抗生素和精神科的药,据说还是生日蛋糕味儿的。在睡房里露丝从保险箱里取出旅行日志,坐在床上,想了很久才用一头有毛茸茸球的油笔在新的空白页里写上:
我要浅色的雨,和雨里的鱼。
云里有一个你的倒影,倒影里有一个你。
然后她听着音乐睡了,是编曲俗气的地球语,关于波斯猫和求之不得的爱情。其实她不需要睡觉,她想睡就睡。
这个世界的骨架是一座医院。
时兴的病是被青睐的。病人们整理好自己的仪表和物质化的身体,纷纷乘飞行器飞走了。
没有被其他行星挖走的医生是最后走的,虽然他们也分不清自己是医生还是病人。
不过这要论一个先来后到。
他们将飞行器停在空旷的停机坪上,周围只有几架栀子花航空的短途货运飞机,和一艘炽天使在这里放了很久的船。这个星球是温控的,埃尔文换了件月白色的衬衫和灰白没有廓形的西装裤,露丝则穿得像不良少女一样:一件上面画着铆钉小绵羊的卫衣,下面配了西装面料的百褶裙。配饰自然是让工程师纷纷摇头的黑色玛丽简和渔网袜。
他们划万能钥匙进了飞机场,因为埃尔文出于私心想观摩或是说膜拜一下这个装饰性大于功能的建筑,它从这个星球被规划好开始就被建成了,是用玻璃和漆成白色钢材搭建而成的纸牌屋,据说是约书亚亲笔设计的,在他还是在混工作室而不是制造了一些天使去搞中洲体系的设置之前。他希望这是个下雨天,可惜母星不下雨。
被使用和放置了这么久,深灰色地毯和带坐垫的浅银色座椅还是像新的一样,埃尔文抬头看天顶,天顶上采用装置艺术的媒介做了湿壁画该做的景象:抽象化的创世纪故事,搭建得尚不完善的第七天“发现”的星座,用星群象征的意识体群,一个不老也不明智的创作者,以及面容姣好,长着翅膀的创作组团体。实在是太深邃明了了,他们应该给内容创意升职加薪。
在他陷入迷思的当儿,露丝漂移到了被弃置的免税店,然后在开引擎查询历史记录这个关键的问题“这是什么”之后,她从货架上拿出了一个带着长方形白帽子的长方形瓶子,晃了晃金色的液体瞟了一眼商标(上边是某种很古典的拉丁文),然后往自己头发上喷了两下。是茉莉和某种李子酿的白兰地的味道,还有过期的化学物质的气味。她晃了回来,往埃尔文肩膀上喷了两下。
埃尔文很喜欢。因为他们某些偏好是类似的。“露丝。不要这样。揩别人油的小女孩。”
露丝不慌不忙地将白金色的玻璃瓶放入贴了好多缝补补丁的串珠小包里,”难道不是拾荒的小女孩吗?“
埃尔文摆了摆手,继续和她掰持,”我的意思是,我相信它过期了。“
”我知道,过期了依然很香。“
埃尔文推了推眼镜,这是一个“随你吧“的手势,”东西既然挑好了,我们走吧。“ 他看了看玻璃墙外的船,它在约书亚工作室放弃项目之后成为了一个旅游景点,他记得他小的时候要是乖的话母亲会从画室中抽出时间来带他吹风。
他是在医院里从一颗蛋里生出来的,爱利斯原先将他画了出来,是文森按图索骥挑选有关基因组将他培育出来的。他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就和他在医院工作的父亲离了婚,然后跟着委托合约去了别的星球,他们最后一次联系还是在十年前,她依然在画画。
露丝“嗯“了一声,进入机场系统打开了候机室中离他们最近的一扇门。埃尔文带他们熟门熟路地拐了几条街,到了一堆信息量很大的,改装得很现代的,灰白色的建筑群中。他拿出了一张卡,刷开了通往主楼的员工通道。
”女士优先。“ 他将门抵开这么说。“谢谢您。“ 露丝这么说。
一层除了钱柜,前台询问处是一些奇异纷呈的玻璃罐子,里边装着一些栩栩如生的工业设计。没有人想带着大物件做长期星际旅行,它们在装有防腐剂的试剂里被保存得很好,非常符合和超越类人形生物的想象,巧夺天工,不成人形。
露丝对一只人头蛇身龙形鱼尾生物样本吐了吐舌头,虽然她也是最近才换了纯人形,不过他们对线条的简洁,流畅和五官对称,配件简单有着程序化的追求。埃尔文走上前微微蹲下身,仔细端详了一下一个猴形的迷你人,特别是它的三只手和手蹼。
工程师拿了一个老式的相机,因为他喜欢洗胶片的过程。他将展示柜里的样品一一拍了,每个最少拍了两张。
露丝站着等他拍完了,然后尾随着他走捷径下楼梯到了地下室,他们漫步走着,像是回到了过去。
除了设置人性化,布置得像钱柜一样的停尸房外,他们走马观花了一些灰色实验的遗骸,那是一些电光十色的装置,配置和温床。
”你知道,有些理论家猜测人形生物和其他动物的灵魂质量不同。“ 在一间有铁床,有电子秤的屋子里他这么说。
”我听说过,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不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么。
”神经学家想证实,具有不同具象化类人形躯体的意识体灵魂之间细微的差别。“
她是系统,不过她知道有些人想问题的方式就是这么不同。“这个想法很有意思,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深信意识与灵魂有本质差别的那一派?“
”好像是这样。在我们医院65%的医师和技师相信某种分枝的神学。“
”让神保佑。所以他们测出来了吗?通过变态的测试。“
”通过异样的测试,他们发现了类人形意识很容易被破坏的事实。“ 埃尔文忍俊不禁地说,他更喜欢他们还原古人猿然后教授之灌输之现代知识的事件,因为这是富有教育意义的。虽然大家都知道,用系统代替体验,用电脑代替人脑。
露丝发出噗噗的声音,她往嘴里扔了一颗无辜的橡皮糖。“真是令人遗憾。“
”真是令人遗憾。“ 埃尔文重复了一遍。他脑补了让露丝躺到实验床上去,然后给她拍照的故事,然后他接过露丝递过来的矿泉水,这是加了维生素的版本,是研究代餐的计算组的宠儿。他象征性地喝了几口,递回去给了露丝,露丝将玻璃瓶隔空向下倾倒,没有碰瓶口地小酌了几口,又将瓶子收回了空间包里。
”走,我带你去看件好玩的。“ 埃尔文将她轰上了楼梯间,她的鞋不能走很久,但是出于对电梯的不信任,或者说,埃尔文想看每层楼梯口挂的医学专业画。
这还不好玩吗?“还有什么更好玩的吗?“ 露丝装作好奇宝宝,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理由她并没有把医院的地图下载下来,因为探索才是惊奇又清奇的冒险。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埃尔文打了个马虎眼。
在三层的走廊他们看到了一张关于解刨学课的油画作业,这与其说是解刨学课不如说是医生行会的一张合影,先生们穿着白大褂,互不遮挡,表情各异但是看起来都显得很专业。露丝注意到文森也在里面但是不是主角。
院长室的双重木门并没有锁,因为很显然整个医院的地图已经成为了某种展示台,他们推门而入,里边的陈设很专业,书架,地毯,实木桌子,墙上挂着与医学相关的名画,墙角摆着一具雌雄同体的人形样本。
“哎呀,是炽天使的标本吗?“ 露丝故意这么说。
”接近了。是人形的两性体。据说是他们工作室的初稿的一部分。“ 对于1049这样六亲不认的工作室来说,叫本质上是神学团体的机构工作室应该是充满了歧义。
”我听说在加百列的设计上保留了这种两性的特性。“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听说的。
是在加百列坚持下的。“那要等到你有机会咨询专业人员了。“
你会想设计一些类似这样的吗?“这会给他们一些想象的自由。“
”自由的想象,想象就是自由。露丝,往这边一点。“ 埃尔文拿出相机,给剥制的标本找了两张全身照,又找了三张不同角度的半身照。
”在变成这样之前祂在干什么?“ 露丝歪了歪头,好奇地发表评论。
“疑案小说。你可以查一查。”
”原来如此。祂来母星,原先是想当舞蹈演员,但是舞蹈演员分是公母的。祂来做整容手术,却被说服干脆换个壳,并且将原先的壳卖了以旧换新。“
”祂最后当上舞蹈演员了吗?“
所以露丝又查了查,可是她没有这方面的权限。”我们不知道。她最后乘飞行器离开了,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知道她。“
奇妙的秘密旅行。“依旧是奇幻小说。“ 埃尔文点了点头,到院长室的立柜里取了些集中注意力的(旧)新药,他看了一眼保质期就将一把药丸塞到了嘴里。露丝对此表示不耻。
在去档案室获悉了一些信息之后,他们离开了医院。埃尔文问询了一声“你的鞋还可以吗?“之后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双黑色芭蕾鞋叫露丝换上,露丝悻然同意了。他们向南区走去,经过了一些充作高档的生活区之后来到了商业区,霓虹和镁光灯标示牌已经不亮了,拉丁文字体还是又高尚又讨喜。露丝觉得商家有种塑料感:可视的,柔软的,蓄意的。
他们走过一家服装店里面充斥着错综重叠的人体模型,一家表店不过时计已经被收回有的只是一些画片,一家珠宝店不过璀璨夺目的宝石居然还在里面,还有一家光鲜亮丽的冰激凌店只是店里只有些装饰物和空荡荡的冰桶。
埃尔文给曲折玲珑的街道拍了张照,这次他得了逞,手持维生素矿泉水的露丝在前景里面。露丝笑了笑,坐在了AMORE门店外的轻铁艺椅子上。“这家店一定很有背景,我想吃。“ 他们好像又来到一个记忆点了。
埃尔文也坐了下来,他从男包里取出了一台平面数据处理器,点开了几个界面,在等有效信息加载完毕后问,“你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
松子味。“我要一杯和你一样的。“
埃尔文哼了一声笑了笑,“我要提醒你,你可能会为了你的决定后悔的。“
”我只是很好奇,看起来你比较熟。“ 露丝表示没关系也没问题。
埃尔文点按了几个界面,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些具象化的像素和光点,光点渐渐变成了两杯浅蓝色的冰激凌,杯子还是按照店家的原版,在深红搭配金色标记上用花体字写着“AMORE“. 然后出现的是两个做工精致的银勺子,因为露丝知道埃尔文受不了塑料勺子。
对于这种对于创造者权限的滥用我们可以说人各有志吧,不过他们各怀鬼胎地享用了水生味道的空气冰激凌。
”和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吧。“ 吃到一半她这么建议。
埃尔文默默地吃。“母亲还好,父亲坚持我继承他的衣钵成为一名医生或是研究员,在这个星球这两个职位是可以互换的。不过我在系统学习阶段天赋检测转向了工程。“
他概括得可真是缺乏人情味。“母亲大人是个变形者吧?你是从她那里继承了艺术天赋吗?“
”是的。虽然我不认为艺术是天赋。艺术是Concetti 和τέχνη。“ 他用了既往中洲的词汇,因为不能说艺术是概念和技术。
”我以为在多数星系艺术已经被解决了。“ 露丝这样恭维他。
“你可以这么说,不过有些人坚持手造和亲历。“ 埃尔文又吃了一口冰激凌,依然是以前的口味,因为这家店并不是倒闭而是搬迁了,而配方还在数据库里。
”因为这样感觉更加真实?“ 她查了查资料,用了一家学说。
”因为这样感觉更加真切。“ 埃尔文给她换了个词。
他们吃完,自己收好了垃圾。然后又走了几个街区到了一家玩具工坊。这里原先可以设计小熊(它们是叫小熊吧?)然后买锂电池让花里胡哨的小熊充当小孩的玩伴。现在工厂停工了,一些半成品小熊被银钩子吊在半空中,还有一些堆积在快递车上,形容非常惨淡。
露丝对这种手办工程很好奇,因为她是在1049工作室出生的:你不希望在1049工作室出生。
”你想玩一玩么?“ 在前店后厂的后厂埃尔文这么问。
”为什么不呢?“ 露丝反问。
埃尔文取出一个劫持管理权的中转器打开,连接上了一块压缩电池,拍了拍手,灯光亮了,工厂又开始了工作。露丝飘摇到点单处按开屏幕,开始浏览起菜单来。她已经大概知道她想要什么了,途中她已经下载了母星2350年版本的拉丁文的检索和翻译。
机械手臂开始挑拣原料起来,一开始小熊都是一样的,并且很抱歉,(为了卖衣服和配件)都是一个型号。金属骨架和胖乎乎的四肢,圆润的尾巴,外加一个圆鼓鼓的脑袋。之后就是进入冲洗室打印花纹了。露丝要的花纹很少,只是在颈间打印了一个波点领结。最后他们在机房里安装了标准化的计算机,虽然它只听得懂发音标准的拉丁文。然后露丝给绿粉相间的小熊背后装上了埃尔文锂电池,重型机械给小熊的手上打上了条形码和标签,然后它就活了。
”Salve. Magister mini. Mihi nomen.“ 愚蠢的小熊向埃尔文问好,埃尔文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
“Heus quid agis? Vos tamquam Luc.” 露丝将一米高的小熊转过来,美名其曰露克。
”这听起来是个好名字。“ 埃尔文事不关己地夸奖。
”Gratias tibi, quia nomen mihi.“ 小熊被编程得极具礼貌。
« Quid ergo poets ?« 露丝这么问,知道她将获得一个年表。
« Locum dicere possum, carmen cantare, saltare cantum, fabulam narrare, ligare te dormire.« 它说它可以说学逗唱,吹拉弹唱等等不提。
”我也可以唱一首歌。’木头人的心跑了调,在星月下不想听也不想说。月光充满空旷的天空,晚香玉在黑暗中沉默,那只快乐的夜莺在唱歌。在睡梦中听到了,天堂的深渊和他其他的星球,还有大气中的每一阵风。每只鸟儿在长满青苔的树枝上打盹,每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银色的飞蛾,像一个爱得太公平太遥远的人,在一颗宁静而无人企及的星星。’“
这是她从哪里翻出来的?”翻译得好极了。可是抒情主人公原意是树林中的人或者伐木工人。“
« 我知道。可是每一次翻译都是一次昨日重现。«
”回光返照吧。我不知道你读雪莱。“
我读玛丽·雪莱。“可是你喜欢。“ 露丝抱住了听得耳晕目眩的小熊。 » Teddy bear, abeo, mecum vadis ?»
“Ibo tecum quocumque perrexeris.” 可怜的小熊信誓旦旦地说。
“这样啊。Non movere.” 露丝走到它身后,按开按钮将电池取了出来还给了埃尔文。“可是我不喜欢朋友和宠物。“
我不介意。“假如这是你的决定的话。你不会喜欢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哦?我试试。”接下来去哪儿?“ 她将小熊抱回了装得满满的快递车上,然后按照惯例说。
埃尔文叹了一口气。”去采风。“
回到飞船,坐在副驾驶上,露丝看到预设的目的地,给气笑了。
他们将船开了两天,因为据说这颗星星是非常高档的独家专访区。露丝将飞船停在停机坪上,周围已经停着几架型号令人艳羡的飞行器,这并不是说工程师的船很寒酸,只是折旧得很经济。
露丝换了一身香槟色的(伪)绸缎衬衫和纫有格子花纹的萝卜裤。她拎上亮晶晶的立体爆米花手包正准备出门的时候被埃尔文叫住了,“铺上点儿妆。” 他这么吩咐。
有这种需要么。露丝吐了吐舌头,但是还是回到生活舱里,用指头往眼睑上涂了点淡金色的眼影,用盒子里自带的小刷子配上棕色的眼影当眼线,然后用软毛刷在鼻梁下巴苹果肌处打了些白色珠光的高光,这让镜子里的的她看起来像一只兔子宝宝和少女的结合体。对此她考虑了一下,然后做了两个策略性的决定:一些黑色的睫毛膏,一支裸色的唇彩。并不是说她想去搞什么事,不过口红注定会弄得到处都是。
她出来后,等在门口的埃尔文给了一个短暂的颔首表示点头。他拿着公文包(不知道里面装得是不是纸钞小费现金)。他们被一个生成得像格外英俊的水手的司机接到了一辆黑色的加长车上,并排坐在后座上,中间隔着一个迷你吧台。露丝开了一小瓶M家的香槟,埃尔文并没有动酒,他拧开一瓶不加气的静水喝了一口,发现水里加了一些无伤大雅的添加剂就没有再喝。
“欢迎来到俱乐部星系,您的旅途还愉快吧?” 一共就是不到五分钟的路程,司机一边打转一边这么问。
“还算是。” 埃尔文正在思考露丝的未雨绸缪背后的意义。
“工作还是娱乐?” 他听说过带女朋友来的,不过带妹妹来是什么意思?
“工作就是娱乐。” 埃尔文断言。
“可不是么。” 这是生活的事实。
然后他们在愉快的沉默中度过了后来的四分钟。司机将他们送达到了一个通用的复古风格的建筑群中,要埃尔文猜测的话应该是射手座行宫在酒店和别墅之间的通用建筑风格。露丝确定说是射手座的通用风格。
他们通过安检进入了大堂,大堂里有人造喷泉有人造瀑布,有布满沙发、咖啡酒桌和座椅的询价区,稍微往后一点还有一个精彩纷呈的吧台。过来迎接的是一位兢兢业业的经理,他一上来用了三种语言和他们打招呼。“Sleihah, grata venu nostro. 有什么能帮助您的?”
第一种语言她没听过,查了一下发现是某种1049发行的程序语言,意思大致是尊敬的用户/客户之类的,真是一只阿谀奉承的典范。
“Yashlu dnyada. 我先前预约了一下,现在前30名服务供应商可以提供轮叫问询吗?”
要不要真么认真。有些汗颜的殿前经理点了点头打开了呼机,“当然。雅各比,叫现在闲着的姑娘和小伙子们到VIP区来一趟,有高级证件要点名。” 他挠了挠修理得很好的头发,“请随我来。”
他们到了一堆看起来很舒适的咖啡桌中,坐在软毛沙发上,仿生人侍应生给他们上了香烟和酒,给露丝的是酸甜口味的果汁。工程师点燃了一支烟,放在手里也不抽。他向经理确认了一下,“公司允许在服务中使用摄像机吗?”
“假如有这方面的需求的话,事先提出之后拍照和录像都是允许的。” 经理唯恐不乱地奉承说。“但是我们有更上镜的供应商,您可以考虑这方面的。”
“这次不用,谢谢。” 烟点了不到一半,卷帘门开了,像是刚刚从参加的晚宴回来,27名身姿婀娜,穿着修身的晚装的人形列队款款走来。他们从6岁到50多岁皆有,男女参半,还有几位梳着幻彩颜色头发,男女莫辩的。假如一定要说有什么共同点的话,他们都五官精致,姿容很有记忆点。
“女士们先生们,谢谢你们能来。” 经理拍了拍手,“因为人数众多我们就不一一介绍了。这位是前1049工作室的工程师埃尔文,他想来参与设计一次多人艺术。Engr埃尔文, 有什么吩咐吗?”
埃尔文耸了耸肩。“下午好。你们之中有人认为自己是仿生人,精灵,仙子,山羊或是四脚兽的吗?”
有三四个不明生物举了手。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埃尔文将香烟放在了水晶/玻璃烟灰缸上。“露丝,再帮我找出三个。”
露丝做了个没有问题的手势。她仔细扫了一眼人群,她首先举杯指了指生理年龄6岁的那个。“哈啰小妹妹,请问你几岁了?”
妹子含羞带笑地说“28。” “不好意思,你出局了。”
然后露丝用自己的系统给其余的长相打了分,把最高分和最低分排除了。因为脸很重要;脸只是一部分。
“谢谢露丝。” 埃尔文起身将露丝给放下了,并且甩给她一张卡说想和谁玩的话今天算我的。
黯然神伤的露丝移到吧台,跳到卡座上去要了一杯机器调的鸡尾酒。她冲动了一下然后划了卡给邻座正在休息的两位小姐买酒喝。她们穿着不可企及的高跟鞋、半透明的衬衫和百褶裙,一个长着猫耳朵和猫尾巴,另外一个有着兔子的长耳朵和毛茸茸的兔尾巴。
“新来的还是家生的?” 猫女用通用语问,她说的很流利,但是明显不是她的母语或是母语之一。
你说呢?“我叫露丝。给咨询吗?”
“露丝你好。咨询是有的。看起来你不想开个房间?”
露丝摇摇头,又点点头。两只流莺介绍她们的艺名是“姑姑”和“咪咪“。这真是省事,但它完成工作。
咨询是有了,她们谈天说地。露丝问她们有什么建议可以给年轻的女孩的。
猫女说“我不像你,你要保持满足某种幻想。“
制造想象(幻相)。好极了。“我只要做我自己好了,只要是某种取悦的我自己。“
兔兔用两手抱住了一大杯啤酒,”这样真好,你必须实现一种幻想。这就是我们做的,给予幻想。“
她们谈了谈制造幻想的几种方式,虽然工程师并不喜欢学生妹,健身房,女秘书之类的简单有效的角色扮演,不过猫女和兔子给了一些有针对性的技术支持,比如说,如何有激情地接吻,比如说,口活需要练习。
露丝抱怨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朋友总是想用我后面。“
”是他先用了你的后面,再用你的前面吗?“
“也不是,他做事很有条理的。有的时候他喜欢把我折起来,只用后面。”
两位女士说“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是同?“
”可能是这样吧。“ 露丝想起了他的前任,同样是一套系统,好像最后辗转被卖给了娱乐公司的女高管。他是在一次醉酒之后向她倾诉的;工程师从不醉酒。
工程师觉得他的钱花冤了。是的,他带着人去了顶楼空旷的蓝白色大理石建筑,屋里有帷幔,放置得当的镜子,钢琴和手织地毯。他是买了10男10女试图共同制造香艳场面的,不过给他看的只有艳俗。他说你们自行配对即兴地做。蠕动扭曲的身体。嘈杂的悦耳的呻吟,外加杂技动作。
众男众女嫉余之蛾眉兮,坐卧有度有致。他们有的挑逗有的取悦,有的正在准备,因为是俱乐部筛查过的人,技术是有了,姿色和姿态也万千,可是全然没有感觉。他们好像不习惯应付这样的吩咐,自由配对,自行发挥。亦或者是有些人在应付那五台摄影机,所以角度和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或许是不想学习他们的名字,或许是为了满足某种偏好设置,在进来之后埃尔文请侍应生用马克笔在他们腿上侧面写好了编号,没有人被允许了用药,润滑机制也是最原始直观的,因为他想看的是活动而不是工具。
”7号和20号换一下。9号,请你再用力些。11号,你分心了。“ 工程师坐在一个肉体搭建的半圆之间的一把椅子上,懒洋洋地指出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
7号和20号换完之后队形有些变了,成了一些男男、女女多元的互动。他们竭力探索着同事的身体。其实是同行更是竞争对手,因为每月打榜的压力很大。所以有人就暗戳戳地施行一些他知道的对方不想干的事。这些事被埃尔文看在眼里,有时候指出制止了。
9号是一名运动型的小狼狗,他被分配给了一个曲线优美的假名媛那里。在得到指挥之后快速加温的情事就变成了惩罚性的暴行。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粗暴行事的,而6号女士还得做出半推半就半享受的呻吟,真切的呻吟。
11号看似很少和跨性别者组队,他脱离了他的环境,他应该摸她的器官吗?还是叫她的胸腔胸部?所以他做了一些基本上不错的,漫长的亲吻和一些抚摸,然后开门见山地搭弓直上。小姐腿分得很开,权当是鼓励。
”1号去6号那里。5号和3号试一下。“ 旁观着窸窸窣窣的涌动,埃尔文用手撑着下巴给先生小姐们换座位。从抽送中被打断,1号欣然接受了指派,去占领了6号小姐的口部。仿佛承接了热衷的事物,6号昂起头配合起来,她的专业素养很高,她的眼神是笑着的。
5号和3号外部年龄差了二三十岁,不过保养得都很得体。他们用一个轻吻打了下招呼,然后开始坐下来面对面探索起对方的身体。3号的身体上皱纹很少,乳房也没有塌陷,关键部位也是漂亮的深红色。为了表示尊老爱幼5号躬下身开始吮吸起那朵兰花起来,换来了一些对方对他头部的爱抚和隐约的呻吟。
看起来被冷落的2号和4号在没有得到进一步说明的情况下一边观赏战况,一边自行取悦起自己来。她们将镶着长指甲的手指伸到嘴里舔湿,然后有条不紊地玩弄起敏感带来。她们两个似乎喜欢一起接客,你看看我我看看其他美女或者帅哥,然后笑得既浪荡又甜蜜。
埃尔文正了正眼镜,依照他的推测4号嘉宾的意识形态应该是男性,但是他为什么要临时取用一副女性身体?是为了规避现在依然分男女的排行榜吗?这是属于戏仿,不过他戏仿得很像。虽然他取用的配件都是传统得女性化的,不过无论是他的身材曲线还是动人的双唇都算是恰到好处。他想认识他的模型师。
发觉自己已经无聊到这个地步了,所以埃尔文拿出了素描册,因为之前有人经常在他们亲密时或是过后这样做。在被编码好的档案柜,他还留有一些画稿。
更多的姿势和呻吟。他并没有照着具象化的画,因为有相机做这个工作,跃然于纸上的是一些抽象化的线条,非欧几里得的几何图像,和几乎精准的建筑。他们竟然有闲请了玛缇亚斯来做外观设计,或许是玛缇亚斯的徒弟。
在他画了一些他认为露丝随手画都比他画的好(其实全然不是这样)的后表现主义稿之后,埃尔文查了一下时间,他戴的是兰格的表,因为戴约书亚家表出席这种场合可以叫他一个坏胚子。表很正常,时间还有一个钟。
”好了。4号和6号留下,其他人可以走了。“ 埃尔文将画夹放回包里,站起身将领带抽了。
第二天一早,早饭是露丝做的,是一些鸟蛋和红色的水果翻炒做的。装在手造的银色金属盘子碗里很鲜亮透彻。埃尔文穿着昨天的灰色斜纹布衬衫和黑色牛仔裤(这个家伙每穿两次衬衫才洗一次)轻慢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去茶水室生成了一杯黑咖啡,在喝咖啡之前他简直像个幽灵。”早上好。”
”早上好。“ 露丝将茶倒到茶杯里,等他们两个都坐下才开吃。“你昨天玩得很开心,不是吗?“
”不过尔尔吧。“ 埃尔文含糊其辞。
”听到这个我也很高兴。“ 露丝用小餐刀将炒成不规则图形的红果插起来,放入嘴里吃了。“我交了两个新朋友,虽然她们想把我拉入伙里卖了。“ 最后她们开始聊起来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露丝提到这是一个精彩纷呈又无聊的世界。
”听到这个我也很高兴。“ 埃尔文的幽默没有随他而去。”我不知道你还会炒中洲菜。“
”我是不会,可是有食谱。“ 露丝笑嘻嘻地表示。
”我知道你想说社会版的新闻,不过给我讲个故事吧。“ 这个小暴君如是吩咐。
”不久之前有个死了一千次的猫,它想在死第一千零一次的时候被自己的爱人杀死,可是它没有爱人。“ 从头开始,露丝开始娓娓道来,她讲了一个死了一千次的猫和奴隶女王的生活常谈,故事本身设计没什么问题,就是世俗者的一千零一夜罢了,不过故事被她讲得很女权主义。
”……所以猫去了新家,女王伤感了一段时间,然后处事如常。“ 她的计时性很好,饭吃完了故事也讲完了。
埃尔文把餐盘端了回去,“故事很好,可是少了些缠绵缱绻。“ 他若有所思还是若有所失地坐在座位上喝咖啡,”在去中洲前先停一下,我需要去见一位故人。“
从红灯区离开,他们直飞到了一个星球,星球上有很多灰色的沙子、陨石坑和一栋平平无奇的建筑。露丝和埃尔文下船走到门前,门开着。
埃尔文为露丝推开门抵住门,等她进来后将门关上锁了。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被打通的大厅,有镶板和浅灰色的大理石地面,以及一些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乐器:六弦提琴,七弦琴,十一弦的七弦琴,弹诗琴和电吉他,架子鼓和贝斯。大厅正中摆着两架风姿各异的钢琴,一架看起来是用黑曜石做的演奏级乐器,还有一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黑色古董钢琴。露丝查了一下出处来源,这原是哈拿尼雅教授的私藏,在1881年曾经被伊丽莎白·海因里希借出来进行过一场公开演奏。
她想弹,不过还是不要作死了。埃尔文对着一架挂在墙上的人头琴噗噗了一声,不过知道这应该是打印出来的而不是原装正品,因为这家伙就连里拉琴音箱都用的不是海龟的壳,而是木头雕成的海龟的壳。
露丝注意到墙上用黏土贴着一些纸质的专辑封面,从脍炙人口的到剑走偏锋的,独立制作的都有,只不过内容刁钻并且角度有点诙谐。例如说,闪电生成器的电子音专辑被放在了戴维·福斯特和利未安森的单曲之间,旁边竟然贴了一张恶魔猫布的唱片盒子。
在这些纸质记忆之间,房屋还挂有一幅小画幅的油画,上面画了一千朵摧枯拉朽的紫荆花,而且是被设置在雨夜中有路灯的侧逆光下的镜头。露丝识别出画师使用了一种罕见的复杂构图,他让树上的花成为了一些浅淡的光点,并且每一朵都保持了相似而不同。露丝对右下角的签名有点忍俊不禁,因为好像只有一种语言将“希望你喜欢”和“玩儿你的去吧”归结为了同一个词。
“这很沾沾自喜,不是么?我有点嫉妒。” 工程师看花承认。
“虽然产出比较低,上次我查,他还在画。” 露丝表示他订的话他一定会接活。
“我想他还是愿意相忘于山河湖海。” 相忘于江湖是一种更美好的说法。
“有钱不赚不是商业建筑画家。” 出于某种好奇,有一阵子露丝还用他的画作自己手持设备的屏保,虽然这种行为被工程师唾弃了。因为他很个色,只要原画。
他们继续边走边观摩,埃尔文知道露丝对这个感兴趣所以轻轻放慢了脚步,在这个时间段大多数音乐都是使用生成程序编篡的,好好录音的人实是寥寥。不过他也注意到好多弦乐器上面已经积灰了,而屋子里目前也没有插电的电源线。
走廊的尽头是两扇门,其中左边的那间上面贴了一张迪玛在黑桃皇后中献唱的海报,右边似乎是鲜少人知的某种死亡重金属摇滚乐队的现场版宣传稿。埃尔文笑了笑,推开了左边那扇门。
一个挑空的屋子,屋子里几乎全是器械,各种音箱,屏幕和面板,一张上面放着专业键盘和凌乱潦草的纸稿的U形桌子,旁边是用来续命的不良饮料和笔帽打开的切成音符标记的钢笔。计算机中同时运行着多个音乐程序,一个不老也不年轻的人在那儿用手扒弄着几个控制器。
“加文。” 埃尔文抿了抿嘴称呼。
加文米勒也不介意,“埃尔文,你想要什么?”
“过来看看不成?”
“你不是过来看看的人。”
音乐制作人叹了口气,将已经趴活很久的椅子转了过来,他长得像一个放高利贷的税务员。一表人才,这是说。
国字脸和完全衬托脸型的黑框眼镜,半遮半掩住了他迷人的眼睛。他看起来特别有民族特征,或许是中洲人,还是天界附近?
露丝眨了眨眼。加文按了几个键点了保存,挥了挥手召唤出了两把游戏玩家喜欢的椅子,“好吧,请坐,让我们谈谈。”
等他们都坐下休息好了之后,加文将钢笔和笔帽重聚好了,插在了衬衫口袋上。“你们想喝些什么吗?现在我只有水,葡萄汁和基酒。” 他将自己腾挪过去打开了迷你冰箱的金属门,“仔细一想,还是葡萄汁吧。”
他从冰箱里取出两瓶K家的”清淡和谐”的紫色果汁来,这当然是纯净的。露丝在上次去前第四天附近的星系的时候尝过这种饮料,据说喝过的所有人都很爱喝。“谢谢您。” 她拧开瓶子,啜了一口。 埃尔文将瓶子拿在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说你终于跳槽了,恭喜你。” 这次来和新接到的任务有关吗?
埃尔文撇了撇嘴,“我给1049的项目也完成了。是不是要恭喜你拿到的星际联盟的单子?” 因为大多数工作都可以远程工作,加文从实体工作室串联到了星际联盟,听说目前在做串流媒体的知识产权研究。
“那可不用。少数板式面向的是大多数;大多数做好的音乐也不发出去,就是这样。” 他对流行娱乐有好多要说的,不过面向工程师和他的赛博人妹妹没什么好说的。
“因为还是头疼未经授权的翻译和翻唱?” 加文有一次写了一首口水歌,然后被兴新的网络歌手给唱了,妹子是短暂红了,因为红的很短暂而且是妹子加文并没有去告她,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还是因为没有唱片公司,能够做到了就是好的。”
“这种事随创作者的便。” 他可以为这个喝点水,埃尔文将葡萄汁拧开尝了一口,加文也趁机再补了一口加汽的营养剂,因为汽水就像自来水一样。“假如你不忙的话,我希望要一份歌单,可以体现玻璃屋时代语言的。”
“玻璃屋(玻璃屋把你怎么样了)?” 加文挑了挑眉,他算是找对/找错人了。“你要知道这是付费项目。”
埃尔文将打印版本的客户需求递了过去,就是折好的一页纸,关于曲目类型,目标受众和预计时长的,由于他是个垃圾他用的是通用拉丁。“你是要通用货币还是代币?”
加文快速浏览了一下细则,这是一个看起来不大其实也不小的活儿,“别这么快嘛,等筹备好了你看了再决定,嗯?”
“嗯。” 埃尔文容忍了这种无理要求。
因为对小姐要彬彬有礼,加文向露丝介绍了他正在写的歌。“对了,你有帕那刻亚的账号吗?是你加我还是我加你?”
受宠若惊。“有的,手柄是Luce_Melrose。” 她在上面有很多公开的歌单,说来丢死人了。
加文回到工位上点开帕那刻亚的网页版,“我的是Gavin_Miller…找到了。原来你也做音乐,我会选一些听的。”
“只是不幸的业余还好而已。你在写什么?”
加文有些腼腆地笑了,“我正在写一首关于外星精灵迁徙的挽歌。Demo已经做好了,你想听听吗?”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他打开了前置的小音响,乐器是某种木笛和精灵常用的七弦琴,曲调是洒脱又悠扬。
“在山海之间
新的活的晨曦
在陆地上的序曲
洗去新的早晨
穿过薄雾和解冻的小溪
霜和桦树在聚集
树叶落下和她的项链
化作碎片的金缕
塔莉亚走过拱门
云朵穿随在中间
她的辫子像是金叶子
花环装饰着另一个春天
在空地上有一串葡萄
她走过去闻了闻
然后她想起了去年夏天
就像我记得的那样
我们想在花园里寻有一片天地
超越树林和传说的边缘
兄弟姐妹父亲儿子
至于灵魂亦如灵魂
流浪远方却无处安放
生平的奇迹树叶的奇迹
他们到达了金色的山顶
得到的只是倾盆大雨
……战争经过了几个世纪
他们穿过无尽的海洋
只为回到出发的地方
只与有天赋的人一起在船上
他们冒险回到熟悉的海岸
塔莉亚在那里迎接他
薄唇和怀旧的微笑
‘我准备了精灵葡萄酒和蜂蜜酒
很久以前就调味和留存的……’”
露丝猜测这首歌是用加文母语写的,转译成高等精灵文唱的,然后被她翻成了通用语,其实原词还有几节,不过枝干就在这里。中间的配乐使用了某种类似钢琴的键盘乐器,旋律悠扬婉转,使她听得又伤感又平静。
露丝觉得这首歌能用在任何场合,所以她也这么说了。“有种年代记编者的感觉,我觉得情操和寓意是通用的。”
“你很直接,我很喜欢。” 加文露齿一笑,他的牙不知怎的全都被磨掉了,这是饰片。“你想听听另外的同一首吗?” 他点开了另外一个文件夹,文件夹的名字是“私货。”
音响里响起似曾相识的旋律,这次只有弦乐器,露丝立刻识别出这是一曲关于故乡的歌。不过制作人使用的是精灵的格律。其实精灵算是什么?不过是温柔的旅人。
“塔莉亚还在唱歌
当沧海桑田,山海互平
她的声音传得很远
但我听到的只是歌词
在一个清冷的早晨
我违背了誓言
把我的话写进了歌里
那时候魔法消失
然后我变成了一片风干的树叶”
这是原唱。非常不加掩饰地缠绵悱恻,撕心裂肺。
露丝想说什么,但是什么都没说。忽然她又觉得什么都不说不好,所以她用精灵文说,“沧海桑田,雨落湖面。” Αλλαγές στη θάλασσα, βροχή που πέφτει στη λίμνη?
加文提出这不是精灵文,只是精灵惯用的一种文字。“雨落湖面难为水?”
“雨落湖面化作一片艳羡。” 露丝困倦地说。为了加强这种困倦她背靠椅背,又重新拧开瓶口咗了一口替代酒。
“值得艳羡的还有很多。” 加文委婉地表示,工程师是硬通货,要好好拴住他。
«例如说进口葡萄汁,令人厌倦的歌词和令人印象深刻的音乐。» 那当然是互相栓。露丝不可置否。
«一个人的进口是另一个人的惯常。» 加文表示入乡随俗吧。
“我以为这般这样让日常生活不再这么日常。” 因为日了这么久还分不清日月的也算是小天使了。
“我晓得。总是这样才好。” 他的意思是,总是这样总是好的。
他们又聊了聊音乐制作的一些制式和一些小窍门。然后加文话锋一转,“倒是埃尔文,你确定你要去帝星吗?”
帝星是一些好事的人对Terra的昵称,因为盘踞在他们那里的管理员总是想当某块版图的帝王。
埃尔文点了点头,“Duty call. 我必须去加班。”
是Booty call吧。“了解了,代我向约书亚天团,瑞文戴尔和瑞文戴尔的朋友问好。”
“你怎么觉得我会遇到他们?” 据他所知加文给第七天写过歌,本来是海军用弥撒曲,结果被想搞事的天使再混合成了极端洗脑的俱乐部电音版,在某些复古之夜仍然会在灰水街上的夜场里听到。
“缘分嘛。机缘巧合吧。” 加文耸了耸肩信口胡说。
“我是不是该说,改天请你吃饭?” 埃尔文一本正经地搪塞。
“吃饭就不用了。哪天你想起我,可以给我寄上一瓶精灵或是吸血精灵的酒。” 埃尔文轻描淡写地说,他一般不说曾经同事的坏话的,不过曾经同事的八卦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以为所有精灵都是吸血精灵。” 埃尔文一针见血地指出。
“不要叫一个素食主义的肉食动物素肉不分。”
“I know, I won’t keep you.” 埃尔文用中洲语说。这句话歧义甚多,特别是考虑到对加文他们来说,“know”这个词,唉。露丝给出的翻译是“我操,我不会包养你。” 他起身,这时候加文终于起来了,他们握手。
“我可以握你的手吗?协议是什么?” 加文笑眯眯地和露丝说。
露丝将喝了一半的葡萄汁放到了另一只手里,伸出了爪,“很高兴认识你和你的音乐。”
他们简短而热情地握了一下,“哪里的事。欢迎你再来玩。” 他做了个又嗲又自命不凡的表情,“至于你,埃尔文,歌单我会在你去那颗星星前搞完,但是你自己要交加急费。”
这太好了。“不是误工费吗?请自觉收取。” 他搂住了露丝的肩,把小迷妹拉离了这个英俊的混蛋的车间。
在回来的路上露丝发现房间里其中一架钢琴的盖子被打开了,她不想透露是哪架。“我可以吗?” 露丝闪着大眼睛问埃尔文。“你认为呢?你可以的。” 他们并肩坐在了琴凳上。露丝花了两分钟把她的指甲洗了。然后伸展开了衔接器,她打开了录音机。
她学这个的时候有十二只手指,而且是可以伸缩的配置。被没有下载教程(那简直是作弊),她花时间适应了一下目前的硬件。钢琴音色棒极了,是漂亮的,奶油质地。知道1049工作室的取向,她选了首现代而不是当代的。
开篇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杂音,重音几乎全是在黑键,然后渐渐在重复和变调中重新寻找到了基调和旋律,那是一种牵强复杂的,基于数学的幻想。最后换手翻来覆去地试图推翻和重建在第二乐章好容易建立起的基调。然后结束时用的是几乎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的一首古典乐曲的序章。
“我不懂音乐,不过这是什么?” 曲终了埃尔文才礼貌地问。
“这是一种公式,我叫它碎瓷片。” 露丝将录音器关了,她又有母带可以翻腾了。
“听起来是挺支离破碎的。” 埃尔文首肯,有人比他更喜欢这个。
“就是这种精神。” 你想试试吗?不想。露丝将钢琴关上。“你还想去什么地方吗?”
我还想回船上。“我还想。但是我们有要去的地方。”
路漫漫且长。“预计时间要两周,你有的玩了。” 这还是在开了加速器的情况下。Terra附近设有许多空间魔法和防御网,一般来说不欢迎随性的访客。
“我会做一些预设和准备工作。” 埃尔文不喜欢在不工作的时候谈工作,不过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回到船上露丝给工程师准备了无花果沙拉和动物饼干。她再去工作区端盘子的时候发现沙拉被吃了,动物饼干没有,在疯马和疯牛旁边安放了一张纸条,上面是工程师清镌的笔迹:“Luce, no.”
所以她吥叽吥叽地将饼干给吃了,然后一边戴着外置型耳机,一边将盘子给洗了,她听的是加文·米勒的蒸汽朋克音乐剧中的一首,是关于内战,路障和不工作的市政厅的。假如没有上下文语境很容易听得人头晕脑胀。
他们的便携式飞船从狐狸星座跳转到了太阳系,开了很多纷繁的设置,因为这是一个已经有多重(看场子的)守护者的试验场。工程师将飞行器停在了中东的港口,然后准备和露丝一起浸泡式体验乘坐人类飞行器。埃尔文还是只提了他的公文包,露丝则推着一只上面印着小怪兽的旅行箱。她穿得也是花里胡哨的,一件画着坟墓中的蝙蝠猫的卫衣,露出白衬衫领子,龙须刘海和一条麻花辫,配以饰有莫名其妙的搭扣的马丁靴。
在法航商务舱的候机室,他们两个正准备坐飞机玩,却被通知临时升舱了。可以拒绝么?埃尔文想说。在头等舱靠窗的座位,科米提斯已经在等他了。她穿着白色的戚风衬衫和微喇的浅灰色西装裤,对于一个主神来说,她真是闲适。
其实那件事是个乌龙,瑞文戴尔宫廷上一群精灵喊出了口号“科米提斯是我们的女神。” 然后为了调侃她还写出了本(伪)神学著作,并将她的面首封为了反神。精灵的脑回路不是一般人能理解得了的。
等埃尔文帮露丝把包放到行李架上,他们落了座,科米提斯教授用天界拉丁文说,“欢迎过来,注意影响。”
工程师表示“我知道,游客我是。”
“游园愉快。我听说你在为帝国服务了。” 哪个帝国科米提斯没有说。
“哪里的事。不过我确实是为了委托而来的。” 对于来客串的港务局人士,埃尔文从实交代。没有哪项法律条文明文制止希望建模的人来观鸟,也没有哪家工作室希望自己是被观摩的那一部分。不过他带过路费了,已经上传到了数据库,相信包括前第四天在内的都会得到消遣。
“这样的话,请注意签证预期。” 这时候姿容端正的空姐笑着给他们端上了酒,埃尔文谢绝了要了一杯水,科米提斯微笑着说“Merci chérie.” 然后他们又转向了正题。
“是120天还是90天呢?” 他饶有兴致地问了个政治问题。
“我们谈好的是180天里的90天,不过你可以使用其他权限。”
“我看一下;我知道了。” 他无意经过魔界海关,不过看起来还是可以使用某些通用的快速手段的。
科米提斯和埃尔文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聊存在的和不存在的过去,目前星际联盟使用的审美指标和编外对指标的反响,以及他们一些对中洲摄影和建筑的见解。露丝没戴耳机,不过还是被当成小宠物了,她对此一点儿也不介意。
在停机坪上,科米提斯代表法国区对他们说了“bon voyage et bonne journée,” 埃尔文则查了字典回答“Είθε να ανθίσεις σαν ποτάμια και φύλλα.” 大致原意是愿你繁盛像河流和落叶。
科米提斯笑了笑,还是指出,“floriss是这个词,floreas sicut flumina et folia.”
埃尔文也笑了笑,“您说的算。可是为什么是河流和落叶?”
“因为它们押韵,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了。” 而且一个可以飘到另外一个上边去。
“受教了。露丝,假如你不把行李存了的话出不了今天你就会成为臭水河和零落的树叶。” 露丝看了他一眼,然后将空箱子缩小了放入了画着口红和贴片的小包里面。其他人都没有注意,其他人只注意自己。
他们去了趟艺术馆,露丝对门前的玻璃铁三角很有兴趣,因为它这么简单,又这么离经叛道。露丝坐在殿中间的椅子上发呆,埃尔文在看画片,他从来不会看画片看得疲惫或是审美疲劳。看到了一半埃尔文转战去大英博物馆了,用得还是密匙已经被攻破的炼金术师通道。露丝去了Rue Saint-Honoré 逛街。她进了一家前卫又精致的成衣店,其实她对衣物本身无感的,因为一旦换了身体又还要换衣橱。店员扫描了她一眼,衣服是dk的,表不认识,就任由她自行发展了。
露丝看了看当季的成衣,色板和裁剪是很好看,可惜不适合她的五短身材。其实是娇小,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在店里她碰到了一位肤白貌美的小小姐,她在试一条黑红相间的细条纹不规则连衣裙,和一件嗲极了的夸张兰花戒指。这个戒指长得像兰花,也像一只肥硕的小龙虾。
在镜子前歪了歪,比了比,她决定不要裙子要戒指。”Je vais sauter la robe et prendre la bague. »
« Vous pouvez avoir les deux. « 两个都要吧。露丝建议, »ils sont complémentaires .»
小吸血鬼看了看她,她的水滴形大耳机和她的穿着,“你说得对,两件都包起来吧。”
“假如你不介意的话。” 露丝也试了试戒指,在她手上不大一样,比她手还大的华丽丽的。
店员给她们两个端来了汽水,汽水被笑纳了。“来巴黎旅游的?多么老套。” 这半个本地人并没有意识到她是多么幸运,不过就是这样,习惯了就是尔尔。
“我和哥哥一起来的。” 来旧世界旅游的。
“你哥哥呢?” 她很好奇。和她一样金发碧眼的,长得像是画里的人?
“把我甩了,所以我要即兴消费。”
“来Alexandria McKing 即兴消费?我能想到更好的地方。” 她看起来像是会喜欢F家或者G家,不过这不好说,因为你不能看一个人旅行的时候的衣物下菜碟。
“比如说新月湖的第五大道?” 她用了修饰语讽刺。这涉嫌了月落城是谁家的问题,例如说,不是北美乔万尼家的。
“看来你做了功课。不是第七天的人?” 她看起来像是会在第七天打酱油的人。
“只是来巴黎旅游的。” 露丝笑道。
“那很好。欢迎你星期天下午到瓦萨里的Violetta船上和我一起喝下午茶,从巴黎的x街或者柏林的y街的传送阵都能直达。”
“那很好。可以带加一么?我的意思是带进城。” 她认为埃尔文应该想去,只是没有理由。
“只要他不是做吸血鬼研究的就好。” 她们小的一代对于称谓看起来很随意。
露丝点了点头,据她所知埃尔文不是做血族研究的。然后她用工程师的卡刷了卡,得到了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然后与新朋友告了别,簌簌地回旅馆了。
接下来的三天,埃尔文花了一天去了庞贝和斗兽场,因为他喜欢雕塑和遗迹。之后他待了半天在Rijksmuseum和一座卢森堡的小教堂里。他在教堂前坐了两个小时,将完整的素描画完了,其间露丝一直在听歌,好像是关于新故乡和内战的,中间还有谋杀,走私和电子意识。
第三天他们去了钟塔,然后在这个原始装置附近的咖啡屋里坐下来聚众吸毒。她点了杯维也纳咖啡,埃尔文点了杯馥郁白。他们坐在红椅背的实木椅子上,窗外就是天文表。
埃尔文问露丝,“今天下午有什么打算?”
露丝说“您说。”
“有几个现在是高等精灵的朋友约了个欢迎会,有现场演奏,你要不要参加。”
露丝喝了一口咖啡甜牛奶,上唇上弄得全是奶泡,“我喜欢现场演奏,但是玩得开心。”
所以被留在家里(旅馆里)的露丝做了件很年轻人的事,她搜了一下演唱会,然后换了一身衣服,给当地的法师协会一小笔银子然后通过传送者去了莱比锡,在那里她和一群年轻人唱唱跳跳过了一个平淡的晚上。
光怪陆离,人山人海,汪洋泛滥。音乐家是露丝无感的一支金属摇滚乐队,他们为了传播唱的是简易的通用语,不过孩子们好像不太介意。
倒是在表演结束之后在观众的要求下他们加时唱了一首歌,是天鹅之歌系列里的不太受欢迎的一首,倒是一曲未终有歌词跳了出来。
“我们都受着幻想的折磨,但是依然怦然心动。”
说得对。露丝取出被当做随身听使用的通讯器,将歌曲加到了歌单里面。
前排的人有人在吃五颜六色的小药片,不过因为是在莱比锡人们对此并不见外。露丝用她的药交换了一个,拿在手里也不吃下去,结果还是装回了包里。
她移了歪斜回到酒店的时候埃尔文已经回来了,他洗好了澡,坐在沙发上鼓弄他的胶卷相机,“你回来了。表演好看吗?”
“你回来了。场面好看吗?”
“还不错,竖琴师弹得很尽兴。” 一些曲折和一些曲径通幽。
“比起音乐我更喜欢乐队的妆容。” 露丝这么说。“对了,演奏纪念品。” 她把红色的小胶囊取出来递给了他,她希望他不要蓝药和红药一起吃。
工程师端详了一下,他前同事中有专门做这个的,“这是E。”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金属小药盒,上边画着一个数学家的文学作品的衍生产品插画。埃尔文将这个小东西放进去了,然后轻声说“谢谢。” 不知道精灵给他上了什么销魂曲还是酒水,搞得他显得懒洋洋的。
露丝决定搞他一下。“你今天还有什么期待的么?” 她坐下来这么问。
“问什么?” 谁的摇篮曲,还是安魂曲?
“我想换个环境,试一试、” 露丝嘟起嘴吧说。
改天吧,我很累。埃尔文想这么说。不过他从公文包中取出了另一个药盒,然后就着矿泉水喝了什么东西。然后露丝已经开始解他衬衫扣子和裤链了。
然后我们拉灯,该说的只是,工程师收到了周到的客房服务。
我正在消失在你的世界里,好像你的世界就是我的全部世界。
莫里亚戴着一个疲惫的笑,因为他的生计是疲惫的活计。没有酒店,他们就约在了他在阿姆斯特丹的上层楼面中相遇。当时埃尔文还穿着去旅行时的衣服,衣服让莫里亚教授脱下来,换成了衣橱中的真丝居家服。他在他哪套房子里都备着居家服。
“茶,还是果汁?” 在一层的迷你吧台前,他曾经的系统取出了两只万用的高脚杯然后说。它依然记得他不喝酒的习惯。不知道是好习惯还是坏习惯。
“你可以做一杯半糖的无酒精饮料。” 工程师这么提示。他坐在极简主义的沙发上看着它。
莫里亚微笑着抿了抿唇,“维琴尼亚的马蒂尼。” 它用白开水演化成了盐水,又用咸水浸泡了橄榄,Mocktail就是用来嘲笑人的。
伏特加和苦艾酒都是假的,正如这个人就像是假的。确切地说是人形。
“你要橄榄么?” 没有调酒器,没有量杯,没有刻度。它是用一根透明的玻璃搅拌棒搅的。
自己决定。“你要觉得需要就加好了。”
如您所愿。莫里亚用金色的橄榄签衔住了三枚橄榄,没有预备好只有罐头。它将食物装饰吊在杯口,只做了一人份,又洗好了手,从食品室上层取出了一瓶伏特加拧开了,什么都没有加就倒进了另一个杯子里去,为了今天晚上它需要这个。
“您的酒。” “谢谢。” 埃尔文欠身接过,他们的手短暂擦过。
莫里亚坐在了他对面还是侧面现代主义的维多利亚软椅上,它刚洗过澡,轻巧地翘着二郎腿,手上平衡着倒在红酒杯里的、纯色的伏特加。
埃尔文看得出神,其实他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莫里亚在中洲的新身体除了更加接近人形一般,脸和发型没怎么变。依旧是小猫脸:艺术家的头发,精致的眉毛睫毛,鹰钩鼻子,深邃的长眼,高颧骨,小方脸。一开始这当然是根据埃尔文的喜好建模出来的,不过他的审美其实挺大众的。这样的小郎君谁不喜欢呢。
知道被观摩了,莫里亚稍微偏了一下头,然后颔首,给了一个上眼的角度。为了不留空档,它看了看玻璃屋镶在皮条上的正装表,从外套的内袋里取出了一个闪着蓝色微光的小水晶瓶,“你介意吗?”
有些加速器一旦使上就停不下来了。埃尔文摊了摊手表示自己对它使用刺激性药物(埃尔文认为那就是药物)很冷漠。“客随主便。”
莫里亚娴熟地将试剂滴落到酒杯中,它手劲儿好极了,酒杯并没有变色。“聚焦试剂增加了预期,这是一半的魔力。”
工程师注视着它克制地将魔药和酒喝下去,顿时它眼睛亮了,苍白的脸上没有晕出红晕。“我不认为这和魔法有任何关系。”
魔力是修辞。“在这一点上我和你有很多共同话题。” 莫里亚追忆说,它尖酸刻薄起来效果好极了。
埃尔文浅尝辄止了一口,“水很好喝——你想说的是?” 他知道它想说的是什么。[MOU1]
莫里亚突兀地转用这个星球的通用语说,“I think creature has not much to say to its creator, except creature comfort.” 我认为造物对它的创造者没有什么可说的,除了保持它的舒适度。
“Think in notions, not motions; 用概念思考,不要用动作思考。“ 他很好地将这个分号体验了出来,看来他在读中洲的简报。
思考是用来挥霍的。”您在重复自己的辉煌。“ 它明确地指出。
它想说的是他在重复自己的错误吧。失误是不被认可也不可避免的:莫里亚是他的失误。“而我听说你在不断重复被重操的旧业。“是这样,他在它自发地失去剩余价值之后将它卖了,不过从之后的结果来看它好像是将自己卖上瘾了。
”哈。礼貌社会用语。“ 这并不是它唯一做的事好嘛。莫里亚教授再喝了一口聚焦试剂酒,用猫舌头优雅地舔了舔杯口。
”礼貌社会的社交礼仪还用我来教吗?“ 工程师讲喝了一小半的水酒放在咖啡桌上,桌面上的咖啡桌读物是华尔街日报和卡拉马佐夫兄弟。他放轻松地向后躺,这时候他想点一支烟却懒得向莫里亚要。
”嗯。“ 莫里亚不紧不慢地将聚焦试剂全喝了,然后起身半膝行着过去,将自己蜷好在沙发与咖啡桌间的余隙,将工程师的居家服摆弄开,开始熟练地口侍起来,其间它并没有摆脱目光接触。
这是一个非常让人自我膨胀的姿势,不过莫里亚摆的姿态他算是见惯了。埃尔文感觉自己的硬挺在莫里亚先生的喉管里时而缓慢,时而倏忽地活动起来,因为它的小问题它不需要呼吸,不过它的作呕反射接近为零。不知道它身边消息灵通的和坐在监控室的哪几位要怎样说。
像是回家。玩了一会儿埃尔文伸手拂过莫里亚吹干的头发将它推开了。莫里亚也不介意,它伸出手背擦了擦嘴,“我们上楼去,还是?“
”等一下,先解释一下,你是为什么来的。“ 他差点就想说“是谁送你来的“了,不过这样不行。埃尔文有他的猜测,但是他想听听它怎么解释。
莫里亚坐回了椅子上,它将十指相对合十无辜地解释说,”是来叙旧,还是为什么来的。“
“我相信你的话,” 我还不知道要死了多少次。”你在想些什么?”
”在想着你,以及精致奢侈的生活。“ 莫里亚伸手将工程师拉起来,他们两人瞬移到了二楼,莫里亚没有请埃尔文进卧室反倒是两人进了书房。
这不是它的老巢甚至是常用房,书房装修得和客厅同样谨慎。不过这间形同虚设的房选用的都是工业化的通用家具,墙上挂着表没挂着画,桌上摆着笔记本,进口文具,电脑和台灯。
莫里亚请埃尔文进来坐在老板椅还是玩家沙发上,它拉上窗帘,将外套丢在两用的边桌长椅上,漫不经心地将衬衫纽扣一颗一颗解开了,它穿得是得体的黑色绸缎上衣和修身的黑西裤,扣子是闪闪发光的玳瑁款。“您所见即所得。“ 它略带无奈地说,将裤子和衬裤踢下来,它想了想,还是将袜子也褪了下来。衣物堆成一堆放好,这是它和主教在一起养成的习惯。
”看起来还不错。“ 埃尔文将手放置在桌上示意它过来。它的确过来了,用手捉住工程师的手,然后另一只手挥手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到地上去了。它躺在桌上,角度正合适。”润滑剂在抽屉里,如果您介意,也可以用魔法。“
”不,我不介意。“ 埃尔文从白色造花板桌子唯一的抽屉中锁定了一只不怎么奢侈的塑料瓶子,他握在手里看了看,还是草莓味。他打开塑封,取了一些在指尖使温暖,然后开始使用作用键盘的手指着重湿热化莫里亚等候多时的后穴。
莫里亚还记得他不太喜欢在做工时直言不讳的表达,所以只是配合着张开身体,偶尔发出一两声隐忍的呻吟。一根手指很快陆续变成三根手指,然后埃尔文往身上涂抹了更多的润滑,然后进来了。
他进出得很肆意,让人不好配合,于是莫里亚只好尽量收紧,随着工程师的律动耸动和松动着。
”现在您进来了,您需要做什么?“ 莫里亚想问,不过它将话咽在了舌尖。
埃尔文俯下身想吻住莫里亚,接过被它侧头避开了。他将吻印在了它脸颊。
肢体动作耗时并不久(按照莫里亚的时钟,二十分钟),但是埃尔文就想一直停在莫里亚身体里边。
他泻身了,从莫里亚体内滑出来,注意到莫里亚被没有射,一直是半软不硬的。
莫里亚给了他一个礼貌而不屑的眼神,从桌子上爬起来,有条理地穿上了裤子和衣服。
它让东西停留在身体里的举动为它赢得了工程师的部分认可,虽然这意味着它可能在回家前还需要换地方再次洗一次澡,不过这是值得的。
因为这次会面让它琢磨到了工程师来这里是想做什么的;他好像真的是来旅游的。
对于游客我们需要说什么?将钱留下,一路平安。
”谢谢你的招待。“ 整理好仪表以后莫里亚给了他另外一套衣服,这次是正装,深蓝色的领带配藏蓝色的西装。
”哪里。“ 莫里亚凑到客厅门厅的镜子前为轻薄的嘴唇涂上了一层透明的薄荷唇膏。“帮我个忙好吗?“
”你说说看。“ 埃尔文在门口和借来的大衣的带子战斗。
”别在中洲期间害死自己。“ 人们在讨论,人们不满意。
”是个中洲人该说的话,我会试着不的。“ 埃尔文对此并不介意,因为在联邦之外是个人谁没有十个八个备份的。
”再见,埃尔文。“ 它为他打开了门。莫里亚正在目测着是送他到路边,大厅还是电梯口。
”再见,莫里亚。很高兴见到你。“ 埃尔文不动声色地说,在它眼前关上了门。
为了这个露丝下载了好几部下午茶礼仪全集,其中还包括费尔南德专家写的关于月落城下午茶的。 他们在中东部的阿塞尔酒店附近的传送阵出来的,扎眼看到的是像学校又像监狱的迎宾大饭店。埃尔文和露丝沿着湖往南走,穿过了瓦萨里的商业街,人们好整以暇,衣着光鲜且面容精致。幻术师和幻相师把“极致”的度把握得很好,看得露丝看了半天,只知道给路人打10分。
他们引来了好几个人的侧目,因为露丝事先将风土人情审美情趣查了,也不是说埃尔文长得很菜,而是当所有人都把自己幻化得和建模脸的其他次元模特似的的时候,这种标致但是不标准的长相就脱离平均了。况且除了鼻子和头发眼睛颜色之外他俩长得不是特别像,埃尔文又搂着露丝的肩,这就格外得引人遐思了。埃尔文被放逐或者说放任自流了。穿着棕裤子蓝衬衫,他好像出入在自己的自留地。
在高级成衣店和独立制作的书店之间开了一家风格迥异的小店,名字叫Francesca’s,橱窗里摆着正在摆姿态的发条人偶,这里当然不卖现成的发条人偶,而是发条人偶的饰品配件店,露丝不知道发条人偶的配件和类人形生物有什么不一样的,埃尔文好像对它很感兴趣。
“你能找见地方吧?自己去玩吧。” 他想去会一会里面的发条人偶销售,顺便不要脸地获取一些创作灵感。
“当然。你有我的号码,玩得开心。” 露丝拿着兔子包蹦蹦跳跳地就去了。她一个人走的时候有些人识别不出她到底是人类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所以就微笑或是摇摇手向她问好,因为一般这个时候紫荆香榭附近瞎逛的不是有主的,自己就是小主子。
失魂落魄的小主子往南走了几个街区,走过了斯科伊瑞斯被收拾得像诺曼式斗兽场的议事厅,因为风控和温控得宜这个三层的环形建筑是半室外的,据说有产阶级,中产阶级和自称为无产阶级的代表在这里玩得很开心。不远不近处可以看到露出尖尖角的瓦萨里法师塔,它建的就像游戏设计的场景一样,只不过更加曲折,更加流线型。好了她找到船了,是一条紫罗兰色帆,用白色木头漆成的单层甲板大帆船。亦或者说,瓦萨里的船是一间画舫,它就停在那里,做着画舫的活计。
露丝为了今天穿了几季之前的灰色花呢套装,上身像衣柜,下身是她自己配的,颜色一样质地不一样,有一点毛乎乎的时髦女郎的感觉。这为她赢得了一些时尚人士的首肯。她没有穿丝袜,光滑无毛的小腿就在那儿晾着。为了符合人设她还别了一个双C的卡子在衬衫上,上面的珍珠掉了一个不过这就是生活。
不需要门票不过向领班报出勒托里亚(而不是血系们用的勒托里瑞斯)的时候不用等位真是爽呆了。她上去的时候爱玛莱已经在船上了,她定了个甲板上靠湖的位置。爱玛莱·勒托里亚小姐穿着一条变体的希腊裙,裙子是由带褶皱的背心上衣和垂坠的下摆组成的,看不出材质的布料是柔和的月白色。因为天气冷,她在外面披了件粉灰色的外套,也是花呢的,circa FW1996。
“下午好。”
“我的我知道你哥哥睡了我家先生,让我们让这件事过去吧。” 爱玛莱这么打招呼。她的眼前摆着制式化的英式三层点心匣,一壶茶,一些用来填饱肚子的维也纳面包,还有一些不太乖的,比如说“草莓”布丁和红酒。爱玛莱给露丝倒了一杯,她肯定和专人学了,于是动作娴熟。
“好像是这样。这可不是当季新闻。”
“让男孩子玩去吧。你怎么样,玩得怎么样?” 爱玛莱用黄油刀将法国进口的杏子酱抹在了牛角面包上咬了一口,她之后会为这种乱吃的行为付出代价,不过这是后话。
“虽然是转了一圈,但是浅显的说,还是你们这儿好。我喜欢这儿的人,我喜欢这儿的月色。” 露丝表示。
“因为这儿全是人工的?”
我们那儿才全是人工的呢。“是也不是,因为月落城很恣意。”
她听取了原意。“恣意得很视而不见?”
就是这样。这样不好吗?“恣意得很尽兴。”
“得了吧,露丝你们不可能只去了这儿,和我说说你去过的其他好玩的地方。”
露丝要抖开话料子了,她讲得都是星际联盟管辖范围之外的见闻。这不是说永不岛和无人区,恰恰相反,好多星球都被住满了以至于要去移民或是殖民到其他编外的星球。“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龙,这个世界好像以前也有,我的意思是,有好多龙族想要新身体,不同的头型,翅翼和不同颜色的鳞片之类的,所以为了建模我们去实地取材,画了还有创建了好多不同的龙的艺术形象。”
“他们是直接可以将壳转换,还是需要取样下载之类的?我更好奇的是,你有没有骑到龙?”
露丝气鼓鼓地笑了,“在好多世界都是可以直接转换的。另外我骑了,是一种圆鼓鼓的泡泡龙,他有四只扶桑花色的翅膀,像一只很大的小蜜蜂或是蒸汽齐柏林。” 她用了一些现有世界的参照物。
“一个女孩儿可以想象。我听说第三天有些类似翼龙的东西,而且学生们很愿意贿赂它们然后共同飞翔。” 爱玛莱喝了一口她从家里酒窖里揩出来的红酒,然后脸颊上泛起一片可爱的红晕。
“十个星系之外有一颗星星上住着一堆光能人,他们煮刺激性饮料很好喝……我的意思是,作为一群使用光合作用的朋友,他们的能量转换有些像是天使。而且他们和天使不是同源构造还是演化出来的。不过翅膀人人都可以有。不说天国了,给我讲讲为什么喜欢月落城。”
爱玛莱托着下巴想了想,她长得是那种很耐看的类型,邻家的小家碧玉的美人儿。“没人不喜欢月落城吧…….因为它一直以来都是既复古有创新的。你知道的,就是一直在文艺革新。” 她用了不是Rinascimento而是法属的Renaissance, 并且把发音发成了Renaisseance. 这其中的意味就要自己体会了。“另外,月落城有九界最好的酒。”
露丝喝了一口,一口就上头了。是可以用一二百个词形容的复杂风味。“是,我觉得这不是一种夸张的说法。”
“好多好玩的纠集在欧陆,不过露丝你肯定会喜欢东京的,记得去一趟东京,有拉面和猫猫。” 爱玛莱点燃了一根电子烟,然后有waitress上船对她说,“不好意思勒托里亚小姐,我们这儿禁烟。”
爱玛莱把烟掐了,“你曾经爱过一个人吗?”
我爱过;他过去了。“应该是吧我也不知道,因为爱是人类的感情。”
“别听他们这么说。爱就是爱了。爱过千年,友情万岁。” 她举起了茶杯,露丝也举起了茶杯,“耽搁在最好的时节,友情万岁。” 她还认为,总有才俊青年将将她(爱玛莱)收走,用的只是时间问题。
“我家管家的主教说我应该去上大学了,所以希拉又买了我一年,开学在明年秋天。” 爱玛莱和她说着闲话。
“那太好了是哪个学校呀?” “他朋友的学校,海德堡分校。”
校训是” nos omnes discerpimus”的那个? “还真是听说过,他们家图书馆很好,恭喜啊。”
这恭维爱玛莱接了,“我还没想好学什么,可以花时间想想。不过肯定不是戏剧编辑或是炼金术。” 爱玛莱吧唧吧唧嘴吐槽。
“专业不着急,专业什么的术业有专攻。” 露丝顺着她说。
爱玛莱从上层拿了一块血族可以吃的马卡龙,蔚蓝色的不知道是什么味儿的。
“我现在专注的,是如何做好一名小吸血鬼,他们居然有专业书是这方面的。”
“我希望他们也有,如何做好一名小赛博坦人。” 美好的期望每天都要重复。
“露丝不要这样,能和你在一起是谁的荣幸。”
呵呵,是这样吗。临幸我吧。“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我不想开心时。”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晴圆缺的,这是我们的lustre。”
“很高兴你这么想。这是什么?” 露丝指着暗红色的慕斯?布丁?说。
“你自己想想吧。这是猪血布丁,但是你们家也可能像我们家一样不吃猪肉。” 露丝点了点头,爱玛莱叫人换成了鸭血布丁。“我听说味道不如原版的好,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cheers。”
露丝拿小银茶匙尝了一下,是很复杂的味道,像是有人做草莓布丁的时候加盐加错糖了,还有些被烤焦的红糖的味道。“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很有记忆点就是了。”
“这很好,每天尝试新事物。”
“你们的神之一说’太阳底下无新事。’” 她不知道她家里怎么回事,不过主教似乎是写神学著作的。
“还好我们住在月亮下。” 爱玛莱说了句俏皮话,她捡来的父亲会说”月落城上太阳从不升起,“或者别的什么坏话。
露丝看向她们头顶蓝幽幽的月亮,“我喜欢你们的月亮,或许我会在船舷上做个模拟。“
爱玛莱打开通讯器拍了张照片发给她,“你可以将它带走,月落城从不吝惜每个人的月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月光。“她的月光正在和很多人的月光谈月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月光要埋藏。“ 爱玛莱引用了一下不知道是谁,她用了一个翻译不过来的双关语。
”真有诗意,我要把我的记录下来,藏在盒子里。“ 露丝当然不会这样,因为月光就是用来宣泄挥霍的。
”这样真好,我的月光其实只是月光而已。“
露丝点了点头,她看了看周围,这似乎是一个聚会场所,周围的座位上几乎没有男嘉宾,有的都是一些青年中年的女性,她们穿着盛装或是很不经意地打扮过的妆容,说的主要是德语和俄文,还有一些东欧文,谈论着明天的聚会和米开朗琪罗。
”我们一定要把它们吃完吗?“ 露丝有些发愁地看着还剩下一大半的糕饼甜点说。她已经够胖了,再胖就真的没人要了。
”当然,真姐妹就得全都吃干抹净了。“ 爱玛莱又开动了一牙巧克力慕斯,它被做成了月牙形的,看起来不知道有多少糖。”开玩笑,这些全部是用来撑场面的。“
”我来一个这个。“ 露丝用两只手指夹起一只画板色的甜点,这是要一口一个吃了吗?教科书上说要两口一个。她尝了尝,是红茶味儿的,为什么喝红茶要吃红茶味的?
在船上露丝想起了一个故事,她跟埃尔文讲,你记得那个全是用巧克力建立起来的星球吗?最后他们离能源球太近了,然后消融在了巧克力里。这是甜蜜的死去。埃尔文断言说。你不能一概而论。露丝这么认为,他们是自己将人造星球开过去的。
露丝用了种很人类的说辞,你就像那盒过期的巧克力,我放在架子上骨灰盒旁边。
巧克力是什么?一种毒品算是。
露丝突然感到一种强大的倦怠感,所以在回去的路上她打开自己的歌单,生成了一首愤怒而忧郁的音乐。音乐被埃尔文拦截了,虽然他声称是抄截。
“Play with me”的意思是跟我一起玩还是和我一起听音乐?露丝依然犹豫不决。
埃尔文表示语义上说她想说的其实是“Play with each otherness.” 与他物一起翩翩起舞。
埃尔文真是坏死了。在心里露丝这么想,但是坏死对应的是necrosis.
别认真对待专有名词。这不是心电感应而是一种选择性的同频。因为歌单暴露了一个赛博坦人的偏好品性,如果她存在这种东西的话。
这里没有什么新鲜的,在上一个世界他们可以心电感应花草,并且大多数生物都选择以花草形式示人。
从四通八达的传送阵回到中洲的酒店里,合衣躺在靠窗一边的床上,露丝说她要和莫里亚去听歌剧了,因为他会带爱玛莱去米兰而不是柏林。
埃尔文违心地说玩得开心。
露丝登入人类网路给埃尔文订了票,因为她知道他会考虑要不要随行但不是同行。
露丝上网查了查这个音乐盒子的风评和细则,然后发现自己遇到一个问题,她没有带合适的衣服。 “喂,简介上要求穿戴的是正装。我没有衣服了。”
埃尔文从沙发上抬起头来,他正在玩一种用晶石驱动的类似笔记本一样的计算机装置,这个东西只做了拉丁键盘,所以好多文字打不出来。“请说说看用户需求。“
“这样吧,丰富优雅但是不典雅的。另外,要不可爱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过有一些要求和需求。
“坐着别动。” 工程师打开了一个界面用一根不出水的钢笔在屏幕上写写画画了什么,十五分钟后将屏幕转过来给她看了一眼,“这样可以么?”
“我喜欢一字肩,裙摆再长些,饰带可以不可以系在后面?”
埃尔文点点头,快速涂涂改改了一下,然后挥了挥手,那件裙子就出现在了坐在那儿当模特的露丝身上。
是亚麻和厚重的里料拼接成的,在关节扎紧的泡泡袖尾部有饰带,帝政风的裙摆差不多拖拽到脚踝,是红色的。
“我很喜欢。谢谢埃尔文。” 露丝吹了一个飞吻,然后到全身镜前看了看,“要是长头发就更好看了,绾成他们喜欢的发型。” 她还穿着酒店的拖鞋,不过这并不影响使用效果。
“这很容易更变,不过短头发可爱。”
对此露丝不做评价。“现在的问题就是找到和裙子搭配的口红。你将我的衣服放在哪儿了?”
“在衣橱里。” 他还将它们挂好了。“不忙这个,你喜欢什么牌子的?” 他利用权限打开了一个数据库,然后对照起色卡来。好像是pt1552,不过不同程序色彩语言不一样。
“牌子是什么?要光泽水润的就行。” 很快床头柜上就出现了一支口红,看起来圆柱形的瓶身是残忍地用金属和皮拼接的,而且是有牌子的。露丝漫不经心地划在手上试了试色,果然和裙子是一个颜色。“好极了,很高兴问题被得到解决了。你说我应该再看一遍原著吗?”
“看一遍不是就了然于心了?你应该看看这个,” 说罢埃尔文将一个链接拖拽到了露丝的版面上。这是战时记录,扎克达又和星际联邦在中轴线上的星系打起来了,情况特别不好。
他担心的是制裁。“哦是这样。打完了吗?这次收盘谁长谁跌?”
埃尔文摇了摇头,手心放在面前,“让他们打。”
说的简单又漂亮。 “不说这个了,你有想去的饭馆吗?”
埃尔文拿出了一块精灵面包。他只有薄薄的一张,然后掰成了两半,递给了露丝。
露丝接过,她从空间袋中拿出了两瓶橘子汽水,她只是觉得上面画着卡通人物很漂亮所以买了。
“你要打开电视吗?” 埃尔文逗她。
“天哪。你要是再说,我要打开收音机了。”
“只要不是死亡金属摇滚乐就行。”
露丝是个谄媚的仿生人,所以她拿出了通讯器/收音机,放的是人类的古典乐。
埃尔文的注意力被从可折叠计算器上夺走了。“Very well. 你知道very well的直译是像深井一样吗?”
“现在我知道了。你知道数学和学数无关,并且有的人认为和音乐一样是语言吗?” 她又在说他专业之外不学无术了。其实不是这样,工程师涉猎很广,并且只获取他想学的。
“我知道,你真是越来越毒舌了。”
“哪有的事。我的话术堪当于澳大利亚海蟾蜍。”
埃尔文点点头,他看过它们发出吱咕吱咕的声音的科幻大片。“当心莫里亚,他回炉之后是在万神殿学的话术。”
“我相信他会令人很舒心的。” 露丝愉快地说。
那可不一定,因为他期待着露丝传话呢。“那我们等着瞧。”
露丝三下五除二把精灵面包啃完了,橘子汽水还是要慢慢喝的。下一首歌果然换成摇滚乐了,不过是艺术摇滚乐,据说比死亡金属好食用一点。埃尔文做了个脸色,不过他们把这首歌听完了。
他们懒得再坐飞机了,于是通过了腓特烈斯海恩-克罗伊茨贝格的传送阵,直达到了米兰诺。埃尔文穿了一身烟灰色的丝绒西装,是他直接到成衣店买的,因为他懒得给自己画衣服。
“不要告诉我莫里亚说了什么。” 他们在Via Filodrammatici上分手了,所以莫里亚教授的言论被屏蔽了。
“晚上好,露丝,你真是光彩照人。” 爱玛莱穿了一套白色的西装裤,因为她是个叛逆的年轻人。莫里亚带着酒红色领带,穿了黑西装,头发依然有秩序地乱着。要命的是他带了一个戒指,戒指上是一枚硬币,她觉得它应该出现在博物馆里,最好是展柜里面。露丝觉得埃尔文能钓到这样的还是不错的。
“你也真是酷,晚上好,我们进去吧?” 于是她们去了看台上。金色镶边红色的盒子。莫里亚带了林谷精灵的酒。酒精度数很低,喝起来会很开心。
她们听的是奥芬巴赫,奥林匹亚可爱死了。可是她想到的是,爱情是自由的小小鸟。蓝鸟或是青鸟之类的。她不明白花语和鸟语花香。
有的时候她很佩服人类在尽力时能想出什么来,是畅想还是唱响,她不知道。
露丝还是想插一句莫里亚教授在中场休息时和她说的,“我很抱歉节目选的有点不合时宜,不过这个时间段的这个时节好像只有这个,和威尔第。”
我可以看我可以说,我们都是被破坏的人[1]。露丝这么回忆。
“当然不会。我们都很喜欢会唱歌的装饰性人偶。” 露丝真的没有准备,不过她一句话将该说的都说了。莫里亚还说了一些礼貌而花哨的,那意思是说你说的都对,你应该再说些,因为谈话是治愈性的和宣泄的。爱玛莱说“希拉,我记得你同时在用两个(发条人偶),有什么有趣的经历或是诀窍吗?” 把话题岔了过去。
所以她在出走的时候冲到花店给爱玛莱买了一枝玫瑰花。爱玛莱将小白花头揪下来戴在身上,花杆被还给了露丝。
下雨了。露丝的妆稍微花了,爱玛莱不怕妆花。所以她们就在轻描淡写的雨中听莫里亚讲他和霍夫曼的趣事,关于科幻轻小说和轻古典音乐。
在有序的浪漫的错乱和无序的游戏中,他们遇见了更多的人,莫里亚提出请她们喝酒吃点心,露丝礼貌的表示她要去照顾哥哥的感情,所以他们在一个十字路口告了别。
她不能无中生有或是无事生非;她不能凭空变出东西来。她去一家小店买了一把伞,然后走回了歌剧院门口,埃尔文穿着正式的休闲西装已经在等她,他点了点头,接过了她的伞,然后一手撑伞一手搂住了她的腰,漫步在规划整齐的街道和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