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orpiris Synchronizität 蝎鹫尾共时 第六章 该死的该隐
第六章
Goddamn Cain 该死的该隐
主要坐标 无序城图书馆,雾色山脉北部,?。
Archive of the Anarch's City, Northern Misty Mountain, ?.
凯西琉斯议员府,罗马,29 BC。
Senator Caecilius' Villa, Rome, 29 BC.
建议配乐: 第一幕: In Gowan Ring, "Moonlit Missive #18: Old World Burning".
第二幕: Nebelung, "Abel und Kain".
第三幕: Ordo Rosarius Equilibrio, "In Memories of Rome, we live Forever".
...Ιρις...
今天是安息日,他们在名义上的死者的殿堂里工作。
他拖着长袍穿过银白-爱琴海蓝色的大理石长廊,星云平顶被流线形的浮雕支撑,像是掠过几道凝固的缎带。跳得过位面跳不过闲聊,适才借用湖区的传送阵被一帮风系中级法师拖住,勉强地东拉西扯,好好寒暄了一番。耽搁了不久,那些关于流行的新咒文的轻松话题。
半新的白栎木门一如既往地没有锁,空间法师微笑欢迎所有可以找过来的生物和死物。
主厅不大,但是色调淡雅,从天花板到地面摆的全是书,长桌上用宽口径陶器花瓶分门别类装着卷轴,非常令人舒适。窗前摆着一具不断缓慢旋转,差一点就永动的手绘地球仪。他做完之后发现与现在的家里风格不符,得空就给人运了过来,这个中空的装置由天晶石驱动,相当烧钱。为此诺尔斯坦还写了封所谓的感谢信:下一次请在一侧刻上设计师的名字。
信或者不信,他们是通过哈拿尼雅认识的。“小希,过来见见你诺尔斯坦叔叔。” 他尊敬的师长一把搂住了那位十六七岁少年的肩,笑嘻嘻地说。一个认识所有人的拉比?还是充作拉比认识所有人?算了,但愿相关无事。
结果唯一传下来的“解析之眼 (oculus aspicientis)”还是人家跨界教的。与其说是个高级咒文,不如说是种方法论。哈拿尼雅懒得教大篇幅的理论,就送给他一只银烛台,扔给他几本“圣书”,出了个迷宫把他引到私人图书馆里来了。坦斯尔诺斯也不恼,花了几个下午就解释通透了。
“可以考虑的要点是即时性和反思性,嗯?” 何曾几时他的双生也是这样教的。
好的时间系法术总是有些方面是自相矛盾的,专注即时要怎么反思?“解构算是完了,可问题是,解析还是透析?”
桌子上有一盘合金几何体做的棋,浅金色铅灰色,上面停留着灰尘。
"这个您要自己看。" 也是,他也知道自己既是问题的一部分,也是解决的问题之一。按照亚历珊德拉人的理论分析,没有什么比一个鼓弄基础元素研究的西伯来异教徒更能惹恼约书亚了。第七天声称他们这些不贸信权力和其他一切的人,全部都是傲慢的异教徒。异教徒的藏书室应该被推倒,灵魂填海,肉身烧掉。任何一个人,如果眼中闪过一抹灵魂的影子,那么他就是个潜藏在人群中的刺客,只有白痴才是无罪的。
也不知道用这个看元素模型实验摊子,算不算浪费?[AM1]
奇怪了,几乎衣食住行在藏书室的诺尔斯坦并不在。在的人他无法认错,生着和空间法师一样毫无瑕疵的脸,精致晨礼服,银白长发。
他放心了,只有她一个人就足够了。
他将右手搭在左肩给阁下行了一个礼,轻声用希腊文说,"我可以借您一点时间么?" 后来才知道,他是很长时间里唯一一个向她行法师礼的人。
她从古籍中抬眼,“为什么不呢......希拉·勒托里亚。” 罗马音让舌尖卷了一下,好像这个名字很有意思。
她坐着居然给他回了个问候礼,然后抬起食指按住了薄唇,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取得了象征外袍颜色的虚名之后,他们理论上算是同级,不过也仅仅如此。
他端详了一下所罗门小姐颈间由浅银色锁链牵引着的圆形吊坠,这个装置在空间中有节律地轻轻作响,在后来好像被称作怀表。“我有一个客户,想让他的月晷停摆。”
她好像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淡淡地回答,“是这样么。”
虽然偶尔会远远围观,他从来不动图书室里时序错误的新奇装置,因为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自控能力就在那里。况且谁知道会不会牵连什么不成比例的效应。
“所以我在想,如何修正时间?” 到了这种程度他当然不用详细说明是个体时间还是泛意时间。
“换个问题。” 她翻页的手停了停,半透明的指尖停在了两个段落之间。
希拉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了对面,逆着开始考量起来。他立刻察觉到他有麻烦了,上面用什么近似拉丁语写的不是咒语,而是抽象的基本法则。二十六分钟后,他将手里暂时征用的书合上,“如何欺骗时间?”
所罗门眼中出现了些笑意,“您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起身,瞬移到远处的窗前去侍弄一束墨色的花草去了。没时间浪费,没有时间是浪费的。
这本用雪白纸张装订的书任他借走了,还顺走了一支书签,谁叫他永远也记不住页数。希拉知道还缺其中一环,不过这不重要,她知道他大概能推测出是什么。[AM2] 不过话说回来,所罗门在向他炫耀黑蔷薇吗?[AM3]
...Ιρις...
他在城里,他在城外。希拉冷眼看着,无意和那帮人牵扯。不管是元老院还是黑巫师,拆开了看他们行事大同小异。
这不是说他可以拒绝配药给零联盟在中洲的核心成员,特别是考虑到两人的物理距离。理论上是可以,可是凭什么他要为这个搬家。罗马城没什么不好的。
对方专注地看着他,他装作没看见继续核查那箱药水瓶。说实话他很好奇,他有什么值得青睐的?只能说初代血族的品味很……独特。这有点像日上三竿出了门就被马车溅上一身脏水,然后还得受宠若惊地冲大人道“午安”。据他偏爱的调香师说该隐曾是他家那位的熟人,这世界是怎么了。[AM4]
第一次血皇来要在中洲行走的伪装试剂时,他去拿软陶蜂蜡配了半年份的药膏,混合铅粉调出了确切肤色,用纯物理方式遮住了弑兄者额前的暗红符文,还将详细配方附送给了他。
该隐不甚满意。
第二次他递过去几瓶高浓度的转换试剂,又建议他用上黑巫师擅长的部分幻术作为双重保险,作用是混淆可能偶遇的非人类物种的视听。
甲方耸了耸肩,采买标准的转换试剂他又不需要特意找希拉。他也知道这就是目的,不过就当信号全没收到。
第三次希拉忍无可忍地将人请走,又花了两个月转而试图提高范本转换试剂的效率,这其中的关键词是试图。他自己喝了半个月加了该隐血样的拟态-转换试剂充血族,再用第二层转换试剂变人类,不说死物套生物的周尔复返,单是不老泉的戒断反应就够他吃一壶的了。
从好的方面想,他成功达成了一早醒来,老气横秋了五到十年的美好诉愿。
待他花钱请了个瓦萨里小辈试药时,才在昏昏沉沉中想起来所谓的“逆转化试剂”中的死血,和活死人每天津津有味享用的活血实际意义上是,呃,水火不容的。
第四次来的时候,他只能给他提供一个质变的概念。所罗门给的舞弊书精读了两遍,其他现存方法论就更别提了,希拉双眼里蕴着血红线团,全靠聚焦药剂续命。这将是个不可能的选项,不可能的假想也只能这样了:回溯死亡(reversus mortis)的书面作用是对于无关紧要的事件进行短时间的时光回流,假如可以用逆回溯死亡抓住转化试剂的精确时间范围,这个跨距有概率就是转变和转换的交点。而逆转咒文将使个体永久性地转化回初始物种在转换时的区间状态,在这个案例中是人类。
手稿写到最后已经成了碎片化的词组和鬼画符草图,有时候他第二遍也看不懂自己是怎么推导的。
“假设:转换(置换血缘样本∦)+回溯(环形)⏳→死亡时态<—🕰追溯(线性)→∴凝固转化≟回溯逆转换?”
理论分析决定过程?希拉嗑了一瓶贤者之石饮料,这么安慰自己。
好极了,雇主只需要一位(或者更实际地考虑是数位)熟练掌握高级理论和实践的时间系法师。上次他查,九界还活着的连带假死的一只手就能数出来。
他几乎是将概述卷轴甩在工作台上后,该隐面无表情地拣起来推开,逐字逐行过了目,半晌之后抬头与他对视,然后笑了。
“现阶段只能做到这点了,我很遗憾。” 他将手撑在桌沿上,一字一句地宣告。“退款随意。”
顾主将三颗黑耀石取出来放下,一言不发地推门走了。
他没有拿卷轴。
...Ιρις...
综上所述,他在被递上凯西琉斯议员府的请帖之后,镇定地停了一天不老泉,去罗马城内吃了顿饭,到浴场泡了个澡,就赴会去了。
他数天前早将更新了的遗书和部分手稿寄给了天蝎座和罗森萨尔备份,其实也没剩下什么东西,就是点接下来可能会用得到的成品和实验材料。真正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自己对此很漠然,也不用反复思前想后什么的。
有趣的假设:上次通讯他跟塔里克那小子说了,但凡之后遇到零联盟或是法师帮派的问题,自己考虑是否将星沙的提纯过程直接发表在核心期刊上[AM5] (当然是他署第一作者名,最大化广告效应)。毕竟最高的阻碍不是具体过程,而是原材料的获取。
最好还要级尽详实之能事。
他给他的鱼在玻璃水箱里放下了一块贤者之石和几只死老鼠,暗自向众神之神,或是别的什么祈祷它能耽搁到灰袍过来的那天。那鱼拍了拍尾巴钻回了蜗居,留给他一个高傲的背影。
等坐在Atrium的长凳上上他袖子底下攥拳的手还是紧了紧,等候室的壁堰里放满了真品古董,为的是卓显府主人高贵的格调。想到这里他还有闲心“切”了一下。他的剑回去睡盒子了,希拉还没有那么有失礼节不自量力。
幸好他留了个心眼,在“意外事件”款项下备注了主工程师遇见不可抗力则由设计总监等逐个顶上,不然这事仍然要受影响。至于剩下的收尾工作,把塔里克叫上盯技术摊子,阿尔应该能做得尽善尽美。
他们的高速通道,是人家培育的孩子。
“希拉,你来了。” 府主人亲自出来了,伸出苍白的手将细密的珍珠帘一半拉开,用束带系在一旁,又转身径直往回走去。
希拉并不流连地跟上。
那天晚上他们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或是想说。
无法和不讲道理的讲道理。血皇单手摁住了他的脖子,将咬伤固定在了颈前静脉正中间。这一团血肉模糊的组织可是要麻烦了,高领长袍从此将成为他的好朋友。
烟雾缭绕,广藿,乳香含混着别的什么,模糊了血皇在青蓝夜色中的面孔轮廓。
希拉活动手背擦干嘴角流出的一道血迹,这个动作却让他下颚骨附近更乱了。侧桌的天青石托盘上备着新鲜的血和陈旧的酒,昭然若揭得恬不知耻。
该隐也不动作,十指相对坐在离床脚不远处的长椅上坐着,他是等着他低头哀求呢。
好像就凭这样就可以硬是讨要到一个“同意”意见。贫血状态下他的脑子反应是慢了些,所以他现在想:该隐可以去死了。
所以说虽然他了解人性,他并不了解希拉。
转变时不带其他动作是反人类的。在魔武交流时学选修课的时候碰到这句话,他还和一帮青春少年一起没心没肺地嗤笑,现在总算是亲身体会了一下。肉体忘我的欢愉是可以分散集中在全身改版剧痛的注意力,虽然全不想要,事到如今,希拉知道他什么要,什么不要。
相比起他来,在迷幻中腐烂吧。
像一个理智尚存的疯子,他也学着十指合十,半坐半卧在床上,严重失血,任凭毒血在身体内乱窜。这时火烧火燎的体感已经从烧刀子演化成了字面意义上的扎刀子。
他一声不吭,新生出的尖牙却将下唇咬破了,用加速度愈合反复。
好像这还不够似的,他随手从床头柜上抓起一卷纯良的黑巫术特辑搭在胸腔上,扯到任意段速读起来。其实希拉当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不过这好像成功阻止了该隐从椅子上起来的意图。后者好奇地抬起头,目不转睛地像是在观察一个新鲜的材料标本。本质意义上也就是这样。
他盯着虻虫一般的家乡话,希伯来文全读给了约书亚。[1][AM6]
这是他第一次较真反思究竟是为了什么,没有去继承拉比的衣钵。他转卷轴的手稍微有些抖,毛边划破了指腹都浑然不觉。没有多余的血溢出来。
那是一种属于旧世界的情感。比如说,必要的恶和冷漠的恨。他需要逐渐削弱和摈弃这些有的没有的。
身上被衣袍遮蔽的青紫痕迹大概在渐渐消失。也不知过了多久,疼是疼得记忆犹新。
隔壁开着纱帘的内嵌式副厅里站着两个模样精致的血族,他们手持着他不想知道的乐器,垂着洋红眼睛一本正经地弹着靡靡之音。"伊萨克"和"伊莎梅尔"[AM7] 身着丝绸长袍,秘银勾勒雕花陶瓷烧制的宽腰带,举手动作之间倩影生姿。一架琴和一枝管乐,如同两件完美契合,却互相抵触的摆设。
看到这里希拉明白这两个无面人实际上表演了第三狱领主别西卜和赫卡泰。零联盟魔界分号对这里很感兴趣么,这多奇怪。
这么说该隐的原班人马不好好继续去和罗马人过家家,不但正和对家暗通款曲,还被发现了。松散结构的脱轨很容易牵发着一起发生,没有敌人,没有朋友,只有一群利欲熏心的家伙在不约而同地你争我夺。他被挪腾到了这里,是他的错。[AM8] 至于血皇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对一帮工程师的小打小闹感兴趣,他真有闲心。
蓝紫色的焚香不断循序渐进地从那屋传过来,没有来源,约莫是幻术师幻象师之流唤来的烟雾。两串缥缈的蓝光紫雾在室内交互却保持了从不相触的间距,召唤得无中生有、毫无用处。
他要从物理痛感转变成头疼了,这像个连贯下落的无尽阶梯,没有拖绳,没有解药。
浮雕和壁画森然,奢华的主人房变成了番红花颜色,这也有可能是他眼睛正在出问题。室内如此宽敞,四面墙怎么可能在往中间靠拢,慢进着将人封死在里边。
“别这么死气沉沉的,” 听了半段血皇起身皱着眉说,“虽然你们是真的死了。”
半开帷幕后的瓦萨里对视了一眼,他们的脸同时用肉眼可见的速度优美地开始融化,经过短暂的过程,重组成了室内其他两人的样子。
模仿游戏静静地涉及到全身。希拉知道假如他吱一声,他们会听话地过来,或是依言上演些别的什么。乏善可陈,他并没有表态。
“请继续,不要停,” 该隐漫不经心地吩咐。
乐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继续奏起了充满异国情调的插曲。顶着他们的脸。
这有点像照镜子,错,倒置过来,镜子被放到眼前和他们打了个照面。
希拉忍住不屑闭目养神,他可以选择不看。
他听到一声轻哼,索性用手打着鼓点,继续欣赏起音乐来。
这时他才听出来这是谱了两首曲子,一边沉吟一边锋利,不着痕迹地衔接,却不拼接在一处。这是一个承诺么,真是他的荣幸。
等到该隐终为保持冷静,瞬移出了卧室,[AM9] 他手中的卷轴才滑落到一旁。希拉双手控制不住地交叉着笼住手臂,肩部不住生理性地抖动,像一只被冷箭射中的,濒死的鸟。
他用尽最后的心力直起身,吹熄了床前的烛火,火焰四散崩离。
作者注: 谢谢尤利西斯协同作案,关于魔界政治斗争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