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orpiris Synchronizität 蝎鹫尾共时 第三章 真实的镜子
第三章
Reflection of Reality 真实的镜子
主要坐标 魂魄和灵体古董店,波士顿,马萨诸塞,中洲新英格兰殖民地,1772.
Anima & Animus, Boston, MA, New England Colonies, 1772.
黑市,第五狱,魔界,37 BC.
Black Market, The Fifth Ring, Hell, 37 BC.
建议配乐:第一幕 Franz Schubert, Thomas Demenga, Hansheinz Scheneeberger, Jorg Ewaid Dahler, “Piano Trio No.2 in E flat, Op.100 D. 929: 2. Andante con moto”.
第二幕 Franz Schubert, Thomas Demenga, Hansheinz Scheneeberger, Jorg Ewaid Dahler, “Piano Trio No.2 in E flat, Op.100 D. 929: 1. Allegro”.
第三幕 André Dziezuk, "Burning".
...Ιρις...
所有有幸进他店里的人,都要将恰恰好一磅血肉在这儿留下。
梅菲斯特·菲里斯暗自为此深感自豪。他迤逦着价值两套房的真毛假发,拎着修身长袍的夸张拖尾,踏着雍容华贵的百合花纹楼梯地毯,将一个身着要不是他爹他绝对买不起的华服的年轻人请进了“Anima & Animus (魂魄和灵体) ”古董店。
琳琅满目的金红色。金色的大灯,浓烈的鲜红墙面被油画和古书填充,挑花轻铁架。这真是……充分表达了类似沙俄人对法国文化美好的憧憬的,风雅而奢靡的格调(只不过永远迟了十年)。
店长摆着嘉年华男侍的架势揭开三重丝绒帷幕,给留出时间让客官自行欣赏。
“难不成......这是我所想的那位大人的手笔?” 他流连在离画最触手可及的位置,有些移不开眼。
这幅画框古色古香,采选得很般配。
“噗噗,您眼力不错啊。” 梅菲斯特真诚地恭维道,“也是好容易从旧世界传过来的,” 他顿了顿才得意地悄声说,“那位老师可是我的老客户。”
画上那个文质彬彬地披着皮草,面目莹润的年轻人温柔地看着他。[1]
“是这样吗?” 年轻人惊叹不已,又不免有些不可置信。古董铺店员弄出些什么哗众取宠的花名他也不是没有碰见过,只不过真真假假的谁知道,有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万一是他是真的呢?
“那可不是。” 他向一旁的大理石荆棘桌示意,领顾客过去。
桌上的来往书信竟然是真迹。他将信放下,也不知是从什么渠道搜刮到的。他浏览着画师娟秀的笔迹,视线不觉反复停留在几句话上,这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他舔了舔薄而细长的嘴唇。
长着一张俊脸的小店员洽合时宜地端上了小食和香槟,他自然谢过零食欣然接过酒。看来他们这次是下了一番功夫。一声轻响,宾主在二层向阳处吹着风欢快地碰杯。
半杯之后,梅菲斯特开始巧舌如簧地向他兜售卖点,要不是正主的手笔连同正主都在他哪儿,分辨起来可要费上一番功夫。要他说,这幅画足以以假乱真。
墨菲斯托兴致盎然地观察着这个打着他名号招摇撞骗的家伙,考虑如何将他妥善地办了。
既然要办,就要办得漂亮有趣。[AM1]
不过这事得等一等——当他瞟到橱窗外清秀的身影,不免皎洁地狡黠一笑。
...Ιρις...
黑市的名字就叫黑市,你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有。
被中间商反复黑了多少个点之后,他早就想亲自到第五狱逛逛了。
说句实话,这并不是很好的一年,不过至少他在地狱不会寸步难行。[2]
不同于亡灵法师们讨价还价的交换市场,为了达成每十年一度的临时贸易效率最大化,商品都明码标价。
这种场合高调出行反而更加维稳。他特意费劲地裹了一件罗马时兴的暖银色的丝绸长袍(从瑞文戴尔写信借来的),为了第五狱的鬼天气,又在外面套上他那件黑色长斗篷。因为实在受不了宝石首饰的琳琅拖沓,不去戴它。
话说吸血鬼又不是宦官或者女人,怎么对没用玩意儿执着成那样。他出门前还是从箱子里翻了块儿内里挖空注入熔岩的红宝石,把鸽子蛋缠在挂试剂瓶的皮绳上系了个复杂的活结套在脖子上,一边愤愤地想。
他买了杯鸡尾血酒,拿着也不喝,走走停停地买了一堆绝对必要和可能需要的小东西,稀有金属,梦魔卷轴,破烂不堪的禁书之类的,尽数收在斗篷兜里。
这个世界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看着远方高耸悬崖上落下的火雨,他有些不管不顾地想。随它去吧。
用一目十行的眼力扫过半个街的摊贩货物,没有,还是没有,终于找到了。
恶魔给恶魔的零食。
不能白买了。他毫不刻意地咗了一口手里的酒,眯上眼睛咂了咂嘴。噗,真恶心。
举手打了个魔贵族喜欢的招呼,他快步走上前,目测了一下,准确地提起了纯度最高的那瓶。疑问的眼神。
“哎呦。不好意思,让您白跑了一趟,恕不出售给恶魔以外的顾客。” 客商笑容可掬地歉声说。
希拉也不着急,他观察着货品,挑了挑眉,“第二叶之后,做得了灵魂交易,也并非神和神的天使的,于情于理,都算是恶魔吧?” 自从约书亚上了台,连高等精灵都可以广义地这么算。虽然人家委婉地强烈反对就是了。
“恶魔出生在中洲?”商人上扬语气提问。“家父”还是在伊甸门口?
“恶魔可以出生在任何地方。”希拉比了个手势向此处示意。
“血族难道不死?” 他给个面子用上了敬语,其实那帮吸血虫灰化了比谁死得都透彻。[3]
“恶魔不死?” 他快速将球踢了回去。
对方点了点头,也不知是示意死还是不死。
“可有做灵魂契约的先例?” 这个比较微妙了。
“和约书亚的不算?” 希拉直呼其名,但愿其不会因此欢欣鼓舞。“在中洲成为一名永恒的、被流放的流浪者,” 他随口引用道,这勉强算是个灵魂绑定肉体的高阶诅咒,谁黑得过第七天那位。[4]
“话是这么说,” 商贩整了整摆的整整齐齐的小摊,随口笑着说,“上次我查,您可不在这个广义范围内。”
上次希拉查,他的伪装药水可没过期。随即一想就明白了,他忽视了摆在眼前的:该隐的血本身就过于高调;中洲可没那么多血皇的嫡系随地乱跑。
“我看这样,” 炼金术师扫了一眼桌上一群奢侈品水晶瓶的标牌,左手挑拣了一个,又指头一钩拎起了一只装有星沙的,右手递过了精确到零头的晶石,又将鸽子蛋解了下来,找到重心刚刚好平衡在了石头堆的尖顶上,还是商量的语气,“买一赠一,就当是交个朋友?”
黑市商人一怔,随即一笑点头道,“就当是交个朋友。”
卖得差不多了,他回家,东西放下,沐浴更衣完毕,记好账,在金绿色的漂亮的真(人)皮沙发上坐下来,亲自一查,这真是个有意思的人类。
不过拿该隐的血做这个?他也想要该隐的血。
...Ιρις...
桑德兰喜欢和劳伦斯一起出外办公,这不仅仅是因为可以随心所欲地说意大利文。[AM2]
有些时候,他想......不去回忆。这样也何尝不错。
这时正好是下午。换上英国人的衣服,下了马车,他们略微一前一后穿行在喧嚣的街道,劳伦斯带他拐了好几个弯,到达了一家不起眼的门店前。
桑德兰目测着门面橱窗里从精致到怪奇的商品,初步确认这里或许正是他们想置办的东西的所在地。
怎样才能用礼物传递出隆重地有礼有节,又隐约有涵养地轻蔑的含义呢。
这次收礼方大概更加娴熟于此道。
“我们到了,这次就是这里。” 劳伦斯留时间打量了一番仿古装潢的门面,为他拉开门。他似乎时常从这里拿贵重物品送人。
“谢谢。” 走过时他轻声说。这次选择权名义上在他手上,不过具体上怎么做出选择就是他的事了。同行者经验老道,多多少少有些参考价值。
希望这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劳伦斯去和店长亲切地打招呼时,他端详着装在镀金边玻璃柜里的“人鱼幼崽”标本,不着痕迹地微笑。
“桑瑞亚?怎么你也在这里?” 墨菲斯托刚开口就明白自己错了。观察到年轻血族疑问式的目光,他只好迅速装起疯来转移思路,摆上了一张苦情恋人脸,一把紧紧拥住了他。
“你怎么可以做到不告而别?亚历山瑞亚”,没有一刻他不深切希望,这个全称加上他的中洲妆发能糊弄过去,“我找了你这么久……这么多年…...” 他哽咽着在眼眶里嵌上几滴鳄鱼眼泪。原谅我,希拉。
桑德兰有些不知所措了,他顺势大概脑补了这个以悲剧告终的,凄美浪漫的跨国爱情故事。他推开也不是,后退一步也有些失礼了,只好轻轻拍了拍这个貌似是从欧洲来的情郎的后肩表示安慰。
“不好意思,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劳伦斯一脸若有所思状,充作旁观者好心插了一句。这个圆滑的混蛋约莫认出他来了。不过这不打紧。但愿如此。
当心不能表演过度了。苦情男主人公顿了一下,后退一步,仔细重新打量了这个貌似是乔万尼新晋的外交官几眼,希拉知道吗?希拉当然知道了。那这之后就是希拉的事了。
走到这一步,他胡乱挥了挥手,权当是认错人的道歉,当然立刻就被不乏同情地原谅了。希拉的这次怎么成了这样的?不对——算了,他最该知道,一切白衣小美人皆是表象,还是摆正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念头为妙。
话是这么说,他琢磨着是不是要将这个意大利佬也......很好,他早就想找个理由解决问题了。
桑德兰稍稍向劳伦斯的方向挪了半步,揽住了对方的腰。[AM3] 因为这个希拉大概是不会放过他的;希拉是今后的问题。
褐发血族也没有合乎于礼地避开,最后还是宠溺地一笑。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不过,这实在是个无法拒绝的邀请。
桑德兰朝着他的方向眨了眨幽蓝色的假眼睛。哎呦。这越来越有意思了。
“真像,真像…..” 他呢喃着推开玻璃门,失魂落魄地下场。
等人走了一会儿,他们选好了迷你座钟(还是法国货)结账时,桑德兰才忽然落实了他在哪里见过他:三楼走廊里他,一位短发年轻人和希拉的同框画像。
...Ιρις...
他家中洲的庄园装潢相当讨人喜欢地考究,只不过桑德兰对低空悬停在床头的水晶吊灯持保留意见。
那是一只插有真的蜡烛的灯,让人不免感觉蜡泪随时会凋落下来。
桑德兰转过身,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套上了件深红绸缎的睡袍,深棕色卷发蓬松又优雅地悬在额前,烛火下的目光像潭深水看不出什么来。
虽然说血仆契约全然不会被意图灭口的人士认证为保险,所以作为首选项并不成立,这勉强得有些顺其自然。
“起来了?” 他好像也才起来,所以说着多余的话。
“我们......也差不多了。” 他的手依然搭在桑德兰的腰上,只是再次注视了他一眼,随即又挪开目光。
修辞上来说,他手上全是血。不过这又有什么相关联的呢?桑德兰在他将手移开之前凑上身前偷了一个吻。
这个吻很快就演变成了别的什么。
那个吻让劳伦斯很舒服,他合上眼睛作养身状静静享受,身下兴奋地昂扬着。桑德兰双唇微湿,红眼睛有点恍惚,愈发地诱人,轻笑着进一步贴上身前,任他抚摸着自己,直接跨坐了上去。
他转变前没什么经验,自然流血了,不过两个人都并没有在意。
劳伦斯按住他的后颈把他拉过来,瞬移翻身,将两人调了个个儿。
“怎么,还不够么。” 劳伦斯忽然停下了动作。
他睁开了眼睛,顺从地开放着身体哀求。“嗯......不要停......” 他感觉一只大手伸到前面握住了他,有节律地套弄,“啊!”他的尾音高了起来,身后的人乘势挺身再次侵入了进来。
伤口已经愈合了,残留的血却让进出更加连贯流畅。
这当然不会长久,不过劳伦斯暂时有些上头。
更多迷乱的呻吟。桑德兰卧在别人床上,若有所思地任由抽插。对于体贴而彻底的征服,他约莫寻思还是享受其中。
随后,他们又这样见过几次,他也去过几次劳伦斯的场子。希拉看起来并不介意,他并没有决定是否应该对此表现出在意。[AM4]
逐渐熟悉了一些,至少他可以约莫确定C45的疏漏并不是这位的手笔。
靠近他这一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新鲜的红酒,那是劳伦斯的。桑德兰取下来,就在床上端着水晶杯慢慢地喝了。层次分明,浓郁而馨香的,是很不一样的味道。
他起身向劳伦斯道别,穿戴好微笑,眼中略过的阴影像一匹余音绕梁的烟,消失在众人眼前。
[1] Raffaello Sanzio, Ritratto di giovane uomo, 1513-14.
[2] 在哈罗德和马可安东尼的动作下,今年罗马从安息帝国手里抢来了耶路撒冷,这场战争成为了哈罗德木偶王朝的开始。“这不是很好的一年”因为希拉在后三头同盟里站奥克塔维安。详见Antonia C. Hays, "Herod: The Man, His History, Politics, and Interpersonal Relationships with the Greats of the Roman World," PhD Dissertation, University of Southern California, 1977, 50-51; Josephus, Antiquities, Book XV, p. 314.
[3] 从礼节上来说,Kindred>Vampire>Bloodsucker。
[4] Tanakh, Genesis, Chapter 4, 12, trans. Aran Laetor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