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orpiris Schemata 蝎鹫尾图式 第二十三章 就是这样一天

Scorpiris Schemata 蝎鹫尾图式 第二十三章 就是这样一天

第二十三章

Just One of Those Times 就是这样一天

 

主要坐标: 乔万尼中洲议事厅,波士顿,马萨诸塞,中洲新英格兰殖民地。1753. Iohannes’ Mittleland Consulate, Boston, MA, New England Colonies, 1753.

建议配乐: 第一幕: Olafur Arnalds, “Near Light”.

第二幕:Lana del Rey, “Cherry.”

第三幕:Carmen: Habanera, we recommend Julia Migenes-Johnson’s version, by Georges Bizet.

 

...Ιρις...

 

原因不明地,他最趁手的羽毛笔本周第二次堵塞了。这是他从老家带来的最后一件东西了,如果不算书柜末层静静在黑暗中衰败分解的手稿的话。

 

他对中洲文人骚客关于血族浪漫化的,惯有的误解隐约有些嗤之以鼻,同时依然纵容着这种片面化的曲解:他们半夜一觉醒来,只需打扮得当,出门引诱无辜少年少女醉生梦死,纵情狂欢就好。

 

然而,绝大多数时候,他们都被隐形锁链固定在了中洲封地办公室书桌前。假如说更在时运中得利的话,在月落城府邸里。

 

处理后勤日常。

 

他侧眼瞄向黑白大理石地砖上的鹦鹉螺化石印痕,一时间不免有些眩晕。

 

梅瑞迪斯并不特别热爱他的工作。不过他在理性层面上明白这些看起来堆叠到天花板并且持续上升,永无止境的合同和他们同样庸常无趣的小伙伴儿例会的重要性。确切地说,它们反复叠加累积所带来的的长远战略意义。他从安排整齐的书桌抽屉里取出特效洗笔液蘸了蘸,假如一切问题都可以如此轻松地解决多好。

 

这是说,在仔细倾听了第四遍一帮立法人对于大刀阔斧改革的合理诉求,且表示了名义上的支持之后。与按理说套用卡玛利亚针对殖民地的松散标准的维图里治安官同处一地,他只好耸耸肩摆摆手,表示目前无能为力。

 

“亲王,呃,”看到他对这个称呼微微挑眉,费舍尔改口说,“我是说执行官,这个季度我们中洲美洲地区的净收入,基本上如同以往。”这个粗心的孩子。

 

“如同以往地持平?” 现金流不住浮动,像蜂蜜和牛奶。[1]

 

“如同以往地超出预期,” 这个男孩儿毛手毛脚地从一堆文件中锁定了本季报表,“具体地说,同比增长7.4%。”

 

“这样。” 他一心二用地飞速签文件的手顿了顿,不乏恶意地享受着费舍尔不明所以的紧张情绪片刻,而后补充道,“这样不错。我们中亚地区的定期投资呢?” 对此他自然一清二楚,不过需要转换到人家擅长的领域表示鼓励罢了。

 

不同于他们中洲的同行对于殖民地的分毫必争,他们目前只试图好好做生意罢了,虽然香料本身他们当然并不需要,不过香料带来的暴利还是,嗯怎么说,挺香的。东南亚现在属于哪号东印度公司对他们来说当然也并不重要,只要他们将关税压到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程度就好。似乎是不约而同地,密党与魔党都对其中洲合作伙伴在欧洲大陆之外的博弈游戏并无主要战略策划,而是任由高层贵族自行玩耍。他们当然也借机自得其乐咯。

 

他停下手里的文件, 双手枕着下巴,认真听起他长篇大论起来。一团推崇赞颂之间,还是掺杂了些比较新颖的见解。他不免暗中祝贺起自己将助理从某个不知名小角落的文理学院挖角出来的决定,或者说,一次无心插柳的投机。

 

梅瑞迪斯最后点了点头,手指向前推动将玻璃墨水瓶和笔对齐,礼貌地暗示请费舍尔出去。他侧眼瞄了一下案板上的银制小座钟,貌似可以挤出五分钟的休息时间,这也是极好的。

 

此时他鬓角那缕的金发终于跌落到了额前,他再次慢慢眨了眨眼,计划等人家转身出去之后再来收拾这个不听话的小东西。

 

费舍尔大致收拾了一下手里捧着的一堆文件,侧身用肩膀撞开实木门,使得后者“砰”地一声击中墙角。

 

...Ιρις...

 

依卡特琳娜·罗曼诺夫是少数他可以容忍的在他书房里吞吐云雾,通过占领空气占领空间的血族之一,而她自然而然也顺势滥用着这个特权。他当然知道她并不敬重他,也不需要她的敬重。他大概可以寄希望于她对叮当作响的金币的,最为崇高而甚至英勇的敬畏之情。这就足够了。

 

时间就是金钱,而他们习惯性地分秒必争。他食指顺延着内置的樱桃红丝绸书签翻开了日程索引,确认了接近红月凌晨还有两位……一位半贵客。

 

在他们这里,不按时更新遗嘱布置的冒失先生女士,是要在茶余饭后被含蓄地取笑的。同理而言,继承人问题是个持续新鲜的话题。

 

“你看洛克哈特怎么样?至少现成着位子坐得稳。”

 

“洛克哈特先生很是中庸,”也过于中庸了。这个圆滑的商人别说三十个银币,只要多得到一个就可以把他们全卖了。

 

“费舍尔呢?”依卡特琳娜不抱希望地加码,虽然这个连她自己也没说服,“虽然看样子至少要再过几十年。” 这是说,小助理能力见识持续呈指数增长的话。与其说是乔万尼家族,不如说是个家族企业。有些时候她觉得她们就是个总部设立在新世界的跨国走私团伙,而费舍尔目前来说还无法胜任走私头目这个不怎么光荣的职位。

 

梅瑞迪斯郑重其事地将英式咖啡杯放下,似乎突然对小茶盘产生了浓厚兴趣,“现在我们需要一个可以和新事物变通,又懂得旧时代,不介意行商,主要能力在平衡资源,理想主义却懂得权谋的继承人。”

 

“那你可能需要找个旧世界随时企图谋反的马基维里式王子,或者罗马兼职律师的治安官。”金夫人不大信服地评论,看在该隐的份儿上,这让她想起了希拉。三番五次攻城略地好是好,可惜谁和钱过不去。为了将这个令人不安的画面彻底地从眼前驱逐出去,她夸张地曲指敲了敲桌子。

 

虽然纯属装饰的玩意儿,用雪白皮草将大半身裹起来是她们的共同爱好。人们总是对穿着华服的人怀有一种敬意与轻视交加的态度。她突然觉得这种客座上的模样像只慵懒的长毛猫,呃,两只看起来可以无所事事长毛猫的错觉。

 

对面的老狐狸嘴角稍微上提了提,表示他好像也想到了这一点。

 

“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前枢机主教。”

 

“那个前枢机?”这个东海岸的女枭雄愣了一下,随即陷入了思索。

 

那个前枢机。梅瑞迪斯点了点头。

 

...Ιρις...

她爱死这个扶手楼梯了。

 

正红色丝绸长裙的裙摆迤逦扫过从旧世界搬过来的奶油色大理石台阶,这些精致的奢侈品实际上跟类似于消耗品:她们不能浆不能洗,只能穿一次,剐破了,厌了就随手丢了。

 

而扶手楼梯是永恒不变的,或者说,在他们厌了之前。

 

她由衷享受于快速翻牌,更新换代的过程。

 

溜溜达达回到楼下自己的临时办公室,依卡特琳娜随手将外套搭到老板椅扶手上,将烟扔到酒杯里将它湮灭。

 

她心不在焉地翻了翻账簿,虽说这是她自己选的活计,不过选了就是选了。她感觉她的生活就是反复不停歇地翻转账簿。在那一簇簇数字串联成某种完全无法理解的鬼画符之前,那小子终于姗姗来迟了。

 

“……我的好姐姐,不是我搞不清楚情况,我已经到了搞不清楚我们到底是什么的情况了。” 小助理将那摊文件随手堆在了她桌角,报告结束后开始习惯性地诉苦。可她就吃这一套:费舍尔拥有那种落水狗崽天真而哀怨的可怜眼神,并且可怜得毫不费力,浑然天成。

 

“我们,男孩儿,是一堆对欧洲过敏的血族,包括亲爱的古老的萨克逊。”

 

“我以为我们都是移民。”

 

“然而你知道,对于腐朽的旧世界我们只剩下悲伤的联系,而并非你从旅游广告画上看到的五光十色。”这也是生在美洲本土的血族幼崽的通病。金斯利面带微笑,心里骂娘,一清二楚梅瑞迪斯这是拿她集中火力顶枪。

 

她又从书桌抽屉中取出了一支信封,佯装一本正经地对他说,“这是梅瑞迪斯阁下送给您的七万英镑,他要您在年内把它花掉,但是要努力做到尽可能不要成为别人的笑柄。”(然而从扔给一个刚刚成年的前幼崽这么大一笔钱里,她只看到了一个犯罪的机会)。

 

费舍尔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合上了。

 

也就用了另一支烟的时间,打发走了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依然精力充沛的小费舍尔。这时候他倒是巧舌如簧得很。说兢兢业业,野心勃勃也不是不可以,这孩子办事儿和他签单子一样有些心急了。

 

那又怎么办呢,她就是无法抗拒这些新鲜血液。

 

既然她注定多半时间都活在办公室里了,不如活得快活些。

 

懒洋洋地拉了铃叫佣人上来打扫战场,依卡特琳娜避过长指甲用指肚揉了揉太阳穴,为自己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准备下一场会面。斜对面酒柜中一排排闪亮亮的瓶子十分有邀请意味,她轻咳一声,定神抵制诱惑。

 

...Ιρις...

 

“又忘记吃饭了。” 奥赛尼尔经过短暂观察得出结论。

 

梅尔侧身,丝绸外袍不经意地从奶油色的肩头滑落,他也不去理它,用手肘支撑着斜斜靠起来,只是冲他笑。

 

“这可不成,” 他从自己那侧的床头柜上端起水晶酒杯自己抿了一口,转身敷在这个不听话的身上,将红酒渡到他柔软的口腔里,顺便用舌尖问候了一下梅尔可爱的尖牙。

 

“嗯......” 他摇了摇头,腰肢却很给面子地轻轻律动。

 

“你不专心。” 奥赛尼尔伸手拍了他一下小做惩戒。

 

“啊,” 他发出一声轻叫,知道他喜欢成为使他沦为一团呻吟哀鸣的理由。梅尔眨眼,眼中沁着水光朦胧。

 

拖沓着将他喂饱了,在满意地看到对方脸上的红晕后,他恶劣地将手指深入情人的喉咙中浸湿(后者顺从地舔舐迎合),慢慢抽出来。食指外加中指伸到他身后探入,并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有的时候他深思熟虑得过于刻意了。将梅尔托着后腰翻转180°,摆成了一个他十分钟意的姿势,奥赛尼尔挺入时有些心不在焉地想。在察觉到梅尔咬住枕头堵住呜咽时坏心地全部撞了进去。这策略着实不怎么样,不管是作为绅士还是首相。

 

不过他承认,梅瑞狄斯尾椎上扬时后背的弧度还是颇为赏心悦目的。他和瓦伦蒂娜主人房的栗木古董床很衬他的金色长发。

 

欣然接纳了另外一小沓新铸的金币到体内,这个表面迷人,私下相当贪婪的乔万尼终于放出一声算是合格的呻吟。

 

床头柜上银制托盘上,红酒边放置着空了一半,盛着橄榄油的水晶瓶,以及更多的金币,这纯属房间主人低俗而高雅的恶趣味。

 

“我很享受这场表演,” 他在操作的间隙时在他耳边说,“还需要更多的么。” 当然这只是象征性地问询,他手中不停,又陆续取了两枚添进去。

 

“嗯......”只有梅尔才能发好这种模棱两可,在婉拒和欲拒还迎之间的象声词。“......恭不言谢。”他调皮了一句,后穴被撑到最开,外围的嫩肉却更加敏感,还被指尖逗弄着。梅尔舔了舔唇,腰向前弓得更低了。

 

 

...Ιρις...

 

打开窗放出空气中浸透着的隐约铁锈味儿,奥赛尼尔坐在奥斯曼软椅上端详着他的睡容。也许是累了,他今天很乖,况且是在没什么要求的前提下。

 

他看了看表,三小时后就需要把梅尔叫醒。去开例会还是什么?梅瑞狄斯喜欢将一切都攥在手里的感觉,这种劳什子方法论要求高强度工作量和对各种琐碎事务的微观掌控。对于这种,他暂时保持不反对也不赞同的冷漠态度。

 

 

...Ιρις...

 

            无论是午夜还是上午,宿醉美人鱼都灯光阴沉,烟雾缭绕。这是说,在老板狠狠揩了一笔一帮信托基金宝贝儿的不菲索赔,重新添了几只暖光油灯之后。连被漆得金光闪闪,贴上了俗气亮片的立体招牌都仿佛在风中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奈何。

 

少女凶猛。露西将匕首在手中转了几圈,倏地扎到了赌桌红绿之间的缝隙,得到了吧台那边福德不满的碗柜叮当声。她翻了个白眼,抓起papi的酒一口闷了。

 

卢奇亚诺当然报以一个审慎的眼神,却也没做评论。她当然气势汹汹地直视回去:“你能拿我怎么着儿?Duh.”

 

康纳粗鲁地咂了咂嘴,装模作样,“年轻的小姐,你这样下去可不行。” 顺便借机伸手到袖口处将这把的烂牌换了。

 

“又不是让你娶我呀。” 她直接顶了回去,这个康纳!这个淘气鬼!一边儿做陪客的阿诺德叔叔只是抽烟,胡子拉碴的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无聊。真无聊。没什么有意思的。她靠过去解下papi的十字弩,用指甲拨拉着弓弦当小提琴玩儿。

 

作为一个有着自知之明的十足的淘气鬼,康纳决定动用他的狡猾才智将个晚上从无聊致死中拯救出来。将死马乱棍再打死一次,他将那张黑桃三废物利用地拽了出去,“喂,吸血鬼,过来玩儿吗?”

 

威尔回头将牌勉强接住,给自己倒了一杯索然无味的烈酒,由于索然无味,他索性选了下排最经济实惠的。或许是因为这让他想起学生时期那种廉价而真实的,和同伙灌下橱柜里所有剩下的打折酒的快意。

 

终究还是这样的环境适合他。一切的一切在他新上司的办公室里都是那么完美,那么精细地恰到好处。半旧的书桌上仅仅是必要的几样东西都呈着直角蓄势以待,半旧的装饰性玳瑁眼镜,连架子上手工裁开的书页都密不透风,严丝合缝。乔万尼亲王就在这样一间样板房里用这样温柔地观察着他一整蓝月上午。最后在他们说得口干舌燥,终于张口无言时含蓄地表示了,说得很好。

 

综上所述,他现在需要感情支持。他自暴自弃地起身,将自己和酒挪窝到了角落的卡座。

 

可以近距离观察未来的目标对象,算是实践活动吧。露辛达将手肘搁在了桌沿上,眨了眨眼装作乖宝宝,“嗨,你好。”

 

“晚上好,小姐。”威尔明智地将“我的小姐”二字咽了回去,依然得到了高级雇佣兵一声批判性的轻咳。他低下头,专心打牌。

 

然后他发现他的威士忌起火了。一条嘶嘶作响的…小龙还是火蛇?

 

在这个目标样本将她冰蓝色的小家伙一手按灭,一口闷了后,露西确定了她不大讨厌这个吸血鬼。

 

“露辛达·赫南德斯·纳瓦洛。”啊,被叫全名了。

 

卢奇亚诺拆开了酒保顺便递上来的纸巾,因为一切写在餐巾纸上的信息都不容忽视。

 

“露西,该走了。” 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

 

“可是----”

 

“没有可是。” 露西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将纸巾扔给了阿诺德叔叔,后者将它凑到眼前,脸上生出了一个从怀疑到鄙夷的表情。

 

可是她没机会知道那上面写得什么了。因为卢奇亚诺居然将她连拖带拽地——拱了出去!

 

...Ιρις...

 

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中洲他们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之一,彼应如此。

 

“抱歉我稍微来早了一些。” 他起身,再坐下,这些细小的权力游戏他们再熟悉不过。圆桌上整齐地平行摆着两杯它常喝的酒,他特意和福特打好招呼自己从酒窖里带来的。我等您许久了。

 

“那么正好。您这里有我想要的东西。” 它们总是互相欠来欠去,账却算得很明。这是一种古老的游戏规则。

 

虽然穿着最上面两颗纽扣未系上的白衬衫,黑色粗呢长外套显得笔挺严峻,勒托里亚亲王仔细察觉起来糟透了。这种隐隐的疲惫并不显现在他脸上,而是来自它压得稍低的声音中。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想到。

 

“您这里也有我想要的东西。” 他望着勒托里亚亲王,眼中略带着惊讶地把话接下来,学着说了一遍。梅瑞迪斯私以为,希拉还是在大理石像座上比较可爱。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不死者,他太炸毛了些。

 

并且数世纪如一日地继续直截了当下去。或许它早已确切地意识到,以往的一次性解决方案和直接了断的战术全然无效,甚至可能起到反作用。然而话是这么说,希拉却并无法针对某些微妙的关系,采取一种细水长流的温和决策。

 

“我需要一个承诺。”  希拉直截了当地放下酒杯。

 

“您让我如何是好呢?”梅瑞迪斯垂下头,看着自己纤长白皙的手指,它们从蓬松的蕾丝袖口延伸出来,像某些幽灵般的软体动物的触手。有些血族需要对桌将主动权妥当地交出来,才考虑正式开始谈起来。

 

希拉发出一声嗤笑,它今天没心情玩游戏。

 

“那么,您有了我的承诺。” 他一字一顿地,嗯,承诺。他同希拉当然都早已经过了相信君子协议的年龄段——那些条款就是用来被反复破坏的。然而,曾经欠下的人情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现在大概总算是兑现的时候了。他望向那潭血酒,其中确切地勾画出了希拉鼻梁的轮廓,以及那个一半熟悉,一半属于遗忘的,有些嘲讽意义的微笑。不同于他们这些年积攒了一路风霜的过客,希拉这个老家伙似乎是什么应该被存放在博物馆的,一如往日的东西,浑然天成地带有一个时代凝固的肖像。它显现在中庭花园的小径,又出现在276个月每月一次共进的晚餐之后,或是后来峰会酒桌席上。

 

其实又有什么是真正被遗忘了的呢。

 

又或许是,在长年累月与这种疯子来往之后,他们都潜移默化地被接触传染上了点儿疯病。

 

梅瑞迪斯将一个淡淡的笑凑到了杯口,某种怀旧情调的片段常常在不恰当的时候重现。与其为了过去反复焦虑,不如为想象的未来竖起灯标,并且大致地描画和表述出这种想象。

 

他们目光短短相对,静静抿着香槟。Le vin du diable et bulles.[2]

 

...Ιρις...

 

威尔低头专心喝酒。在这种时候,他深切地希望自己学习过撞见顶头上司和勒托里亚亲王在血猎酒吧里私会的相关对策。他上次查,果然没有。所以他只好装作没看见,同时非常英雄主义地假装自己不存在。

 

“要个和阿Sir一样的,” 也不知是刚刚上班还是刚刚下班,她自顾自地坐在了旁边的卡座上,用双手捧着玻璃杯,将威士忌当热巧克力喝,当她将杯子捧在手心时,那些殷红斑驳的指甲也不再显得那么艳俗了。

 

 “当我想一醉了事时,喝得大醉后反倒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想一醉方休了。” 

 

她今天换了件半新的紫罗兰长裙,侧面有些起球的外套禁不起仔细推敲,不过威尔却觉得女孩儿鬓角佩着两串廉价耳坠有些可爱,她们幼稚却不俗气,反而有些率真感,随着她摇头晃脑叮叮作响。

 

“虽然这样说有些唐突,假如你对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有什么期待的话,可能有些误会了,小姐…” 此情此景在他大学毕业之后就几乎没有出现过,不过他们怎么说? 这就像数年不下水后重新学游泳。

 

她的眉毛会说话,两边是不同的语言。“今天你可以叫我小紫。”

 

“名字因为裙子?” 

 

“裙子因为名字。” 她一本正经地更正。

 

“不过下一轮算我的好了。"

 

小紫:“就是这个精神(酒水)! (That’s the spirit!)” 她说了个双关话。

 

三轮转眼间下去,呃,只是三轮而已。至少他们就本地威士忌产业进行了深入浅出的趣味性研讨,其间这个下了班的working girl 还将一只高跟鞋当做回旋镖拽了出去,正中卡座中浪荡子的脑门。

 

他们先是相对无言,后是相视一笑。

 

也不知胡乱谈天说地了多长时间,维奥莱塔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夸张地咂了咂嘴,拍拍裙子起身做了个相当标准的屈膝礼走了。她不忘轻轻踮起那只光滑的小脚使两边持平,大步流星地去了。

 

威尔才发现,她的一对绿眼睛,呃,真绿。


[1] 梅瑞迪斯引用了中世纪农奴Cockaigne的意象,类似不用工作的桃花源。

[2] “尽是些恶魔的酒和泡沫。” devil’s wine 是个酒水史上的梗,气泡酒的(重新)发明是个偶然事件。

灰白的夜曲和无声的线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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