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事诗] 塔尖

塔尖流传着一个故事

虽然当事人已留在当时

无关主题 无关风月

流动的星尘将它说给你听

粉红云团已哄童话睡了

王子成了桌上牛蛙

公主留了三千丈白发

骑士倒插门给女巫

巨龙是新婚夫妇的宠物

很久也不太久之前

学徒和学者住在塔尖

灰袍的学徒抱着灰噗噗的扫把

百年的尘埃却扫落不下

学徒抱着千疮百孔的扫把

仿佛弹奏无声的吉他

'对了，吉他是什么？'

好像很久以前并没有吧？

'学徒!学徒!去洗衣服!'

中年学者捧着厚重的部头

学徒却在拉丁语飞扬的页脚

瞄到羊皮纸上趴着只大红蜘蛛

'统统石化，统统清除，统统杀戮'

破木门后学徒听师长嘀嘀咕咕

掀开橡木衣橱的灰色幕布

应可以窥探隐瞒巫师之屋

'阿门，但愿如此，哈利路亚'

夜间学徒蜷缩在破被中

镶泥指尖划过塔中唯一禁书

你主的神圣被神圣地偷渡

学徒其实并不羡慕

劳什子的炼金之术

金木水火土与大部头翠玉录

瓶瓶罐罐都是教堂后庭的尘土

''学徒!学徒!又在偷懒!''

远方学者毛糙边幅地大喊

''不牢牢背熟第五元素

今晚的饭菜只许茹素!''

抿起薄薄笑意的学徒

忽然间想起神学院的朝暮

肥硕秃顶的你主的代言人

满口圣贤哲理将油水吞了不吐

''学徒!学徒!我的旧衣服?''

理智入微的学者生活难顾

正直正统而正义的内奸暖暖一笑

''直走右手边的壁橱''

''在你主的高贵下,

秃瓢主教悲天悯人地宣布

''所有反叛黑暗的证据确凿''

然而当遭遇证据不足的难处

''所有反叛黑暗证据的制造''

地中海含笑显露层层豁口的金牙

''事成之后都将被赋予法袍''

造作的笑容可掬神圣而高雅

''学徒,学徒,如果,假如...''

学者干枯的手拂过他脸颊

带着一丝诚惶与迷惘

''假如我们相见在二十年之初...''

可惜世事就是如此纠结

学徒注定是听不尽师傅未尽的话

''或许...现在也来得及...''

学徒咬碎牙齿咽下内心之言

哈利路亚阿门圣灵圣子与圣徒

绝对正确的圣物圣言与圣父

学徒下决心传书坚定在你主

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

假如我们相见在二十年之初...

''不，不,都是魔鬼抹了蜜的巧言''

哈利路亚我主我圣灵我父

学徒催眠深信你主的人界忠仆

''最最尊贵的主教大人阁下''

防患于未然学徒将手指咬破

''证据已经确定在您忠诚的从属''

学者以邪术亲制的长袍已染上暗红

肮脏的污渍染成一大片

一大片勾结坚持与牵连

学徒撕开一道脆弱的哀笑

将铁证胡乱攒好塞入飞鸽传书

晚餐茹素省下的肉鸽

拍动肥硕的身躯傲然振翅高飞

飞向更高的利益与理想

飞离内心深处的嘶吼煎熬

学徒亲吻主教花花绿绿的衣角

弗朗西斯科的肥肉和情妇一样多

主教的府邸金币堂皇

学徒的心彷徨若伤

圣水，圣诗，圣饼和圣像

石制圣徒合上眼帘

不忍直视圣男圣女们的张狂

学徒在角落忽然想到法师的剩汤

'哦，学徒，你是修士们的骄傲!'

主教抹抹流油的嘴角

以你主赐予的恩泽吩咐道

'卡玛附近的教职随意你挑'

何方的圣火熊熊燃烧?

木架上的烧鸡面容痛苦高傲

广场上是邪教徒叛逆者的烧烤

羔羊们聚众拖家带口津津乐道

''烧死他们!快烧!''

净化洗涤世间一切的污浊

火烤得是沉默的尖叫

烤火的是乐祸的羔羊

当最后一个巫师被钉上十字架

学徒微笑着将火把搁下

铁石的心却灼烧不熄

面不改色烫伤渐渐延长

塔尖的故事到了这里

不得以也必然停滞在当时

余下的只是传言的陈芝麻烂谷子

荒诞无稽得不可信其有

流动的星尘洒下渣渣

无关理想无关信念的碎片

假如您真的走不出去

请看看如下的流语谣言

很久也不大久之后

失去学者的学徒又名

教士以邪术再次在冷风中

立于塔尖最高之巅

教士以你主的引力向下倾落

坠回曾经寻找失去的时光

他要去另一个端点

去与曾经保证的背叛的相聚

假如我们早生了二十年

笑话一切也不会改变

哈利路亚阿门圣灵圣子与圣徒

必将净化不洁叛逆的邪物

假如我们相见在二十年之初...

去他的一切不切实际的假如

命运的牛车有牛的执拗

未开始爱人的余灰也无觅处

溅成血泥一摊的是

莫名其妙唐吉可德式的信仰教士

最后一刻学会做忘却的

是恍惚回归的本心的学徒

塔尖流传着一个故事

虽然当事人已留在当时

无关主题 无关风月

流星的尘土将其翻折模糊结束

2015-2016.

By Aran Meredith.